周曠珩後悔了,昨晚雲月跪在他面前大哭的時候,他就後悔了。他是沖動了,也不知為何,以為在京城那些天她都是故意討好他,他氣得五髒六腑都發顫。他當時確實氣急了,他沒想到,她為了她哥,還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後悔之後又覺得慶幸,幸好他沒有真的殺了雲起。

他想,若是當時他嚇嚇她,點到為止就好了。可是現在,他嚇過了。不能嚇,難道要哄她嗎?不可能,他做不出這種事。怎麼哄?憑什麼要哄?

為什麼要哄?他是她的丈夫,又是南邑的王,該她來討好他才對。

從出生到現在,二十多年,身居高位慣了,天之驕子豈能隨意低頭。沒等到雲月醒來,他就要走。走前看著她蒼白的臉,他嘆了口氣,他明白,他是怕自己心軟,怕自己真的做出哄她的事情來。

午後,雨終於停了。雲月緩緩轉醒,見房裡案邊坐了個女子,她也沒什麼驚訝。

“王妃。”李雋走過來,對雲月行禮,“草民姓李,是王爺找來為王妃診病,順帶照料您的大夫。”

雲月看她一眼,沒什麼表情。她要起身,李雋扶起她。

“我要喝熱茶,不喝藥。”雲月坐在榻邊,淡淡看著李雋,“你看著辦吧。”

李雋笑道:“不喝藥可不行。”說著倒了一杯茶給雲月。

“你若告訴南邑王,我保證你不能完整走出這裡。”雲月接過茶,抬眸看一眼李雋。

“王妃饒命啊。”李雋苦笑,“草民只是個小大夫,治不好王妃我走不出這裡,要治好王妃,讓王妃喝藥我也走不出這裡,王妃不如直接治我的罪吧。”

雲月再看了李雋一眼,臉色好看了些:“三碗藥,不能再多。”

李雋露出喜色,答應了一聲便出去端藥。

喝了藥,雲月看著門口發了會兒呆。李雋走過來,對雲月笑道:“王爺不在,去了絕城大營。”

雲月似乎鬆了口氣,她看著李雋說:“你會做飯嗎?”

李雋愣愣點了點頭。

“好吃嗎?”

“還行……”李雋遲疑道,見雲月看著她,她補充道,“好吃,草民一個人住,每日自己做飯,還給大家小姐做藥膳,吃過的人都贊。”

說完李雋看見雲月眼裡生出點點亮光。

“這幾日你做飯給我吃。”雲月說,半晌皺了皺鼻子補充,“府裡廚子做飯太難吃,不準他做的菜上我的桌。”

李雋笑。

午後,太陽露了臉。雲月讓李雋支起窗子,她坐到窗下看著窗外發呆。外面是一排綠竹,再遠處一片草地,草地後是牆。

李雋做的飯確實好吃,雲月吃得有點多,曬著太陽便開始犯困。迷迷糊糊眯了片刻,睜開眼,屋裡沒人。

雲月站起來,拉開門走了出去。院裡空蕩蕩的,只有一盆文竹放在正房簷下。文竹很茂盛,快有半人高了,盆裡還是裝著滿滿當當的雨水。她繞到那盆文竹旁邊,扯了一根小枝條。

前方廳裡有人在動。她緩緩移過去,從門縫裡看進去。

兩個親兵在換班。其中一個雲月熟悉得很,正是昨晚監刑那個。另一個親兵走了,他留了下來。

雲月看了氣不打一處來,她忍了忍,往房裡走,走了幾步猛然停下。她忍不了!

“嘩”一聲拉開門,雲月黑著臉走進正廳裡。

前院裡值守的親兵齊刷刷看過來,見王妃氣勢洶洶的樣子,都戒備了起來。門口那幾個已經做好了攔人的準備。

“你!”雲月停在了正廳前門,“叫什麼名字?”她不走出門口,對監刑小兵說。

“卑職王威。”監刑小兵回答,恭敬卻不卑不亢。

“王威,後院花盆淹了水,你來舀了。”雲月頤指氣使道。

王威遲疑了片刻,想去下院拿瓢。

“馬上舀,再晚點那棵草要死了。”雲月說,“用手!”

王威面無表情,行禮之後從側邊廊下走到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