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黃昏,還有不到三裡地就要到岐城。

落日餘暉打在雲月半張臉上,眉毛下投出一絲陰影。雲起手上拿著一根草葉,隨著他手的擺動劃出流暢的弧度。

天光暗下去,暮色濛濛而至,兩人到得岐城城門時,正是要上燈的時候。他們沒想到這麼快就和南邑王照面了。

城門下,南邑王騎著高頭大馬,身著青色錦袍,綬帶、冠冕均是將軍王的形制。雲月和雲起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身份。

傍晚時分,天是墨藍色的,人彷彿浸在淡淡的墨裡。南邑王在城門下,雲月站在城門外,只有意無意瞥了他一眼。暮色裡,他的面龐模糊不清,只看得見坐在馬上的身影很高大。

他身後跟了一隊騎兵,一隊步兵。兵士雄壯威武,而挨他最近的是一個文弱白淨的書生。

雲月看了看自己一身麻布衣裳,若無其事走到城門下。雲起後腳跟上,就排在她後面。城門下有守城小兵查名符。

“王爺,時辰已到,是否準時關閉城門?”城守在門外站了一天,腰都彎了。

“讓這幾人進去就關門。”周曠珩銳目掃了城門排著隊的幾人一眼,隨口說。

聽到他的聲音,雲月沒什麼反應,如常跟在前面那人後面往城門挪去。士兵打著火把走過來,攔住後來的幾人,剛好把雲月和雲起劃在了南邑王所說的“幾人”之內。

同時有士兵上來盤問:“請出示名符。”

雲月和雲起心裡同時咯噔一聲,他們都沒帶啊。

他們二人在一戶農家換了一套衣服,現在穿著粗布麻衣,一副地道農人打扮,守城計程車兵還對他們如此有禮著實讓雲月受寵若驚。她裝模作樣摸遍了全身,然後笑呵呵地對士兵說:“小哥,我們兩個早上出門走得急,把名符忘在家裡了,您看這天都黑了,就通融通融吧。”

雲月的話音剛落,城門下一隊小兵拿著長矛跑過來把二人圍住了。

雲起將雲月護在身後,雙眼瞪著這些小兵,渾身戒備起來。

“軍爺這是做什麼?”雲起沖領頭一個小將問。

不遠處城樓下,南邑王一幹人坐在馬上,靜靜看著這邊。雲月皺眉,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好的預感。

“把名符拿出來。”那小將對二人說。

“都說了忘在家中了。”雲月說,沒有絲毫懼色。

“哼!”小將哼一聲,“我看你二人分明是夷族奸細,快快束手就擒!”

小將說完不等雲月再狡辯,下令小兵上前。

一圈的小兵神情冷肅,不像開玩笑,雲起都做好動手的準備了,雲月妥協似的大喊一聲:“慢著。”

小將下令止住動作。

雲月咬咬牙,推開雲起,側身正對著後方南邑王的方向。暮色來得很快,那方已經陷在了模糊的混沌中。

“我是你們的王妃。”雲月說,不情不願的語氣。聲音不大,足以讓南邑王聽見。

片刻後,城門下燃起了火把。

熠熠火光照在南邑王身上,臉上。雲月看得呆了一瞬。

南邑王臉上表情不多,眉頭微微皺著,渾身都透著上位者的威嚴。他打馬緩緩走過來,到了雲月面前,馬兒還在走。

雲月站著不動,看著越來越近的馬腦袋,強撐著不後退一步。

馬兒到了雲月跟前停下,它濕漉漉的鼻頭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雲月抬頭看向馬上的人,南邑王也垂眸睨視著她。在不甚明亮的火光下,他的面龐如山嶽般高低起伏,兩隻眼睛如同山峰谷底兩汪冰泉,冷冽,淩厲。雲月不由得想,此人若是她的對手,定極難對付。

馬上的男人也看著雲月,只覺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裡的東西讓他有些反感。

馬兒似乎領會到了主人的心思,突然抖起了腦袋,鼻子裡發出噗噗響聲。

雲月嚇了一跳,急速往後退了一步,不料一顆圓滑的石子剛好墊在她腳下。伴隨著一聲驚呼,嘭地一聲,雲月屁股著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雲起反應很快了,卻還是沒來得及扶住她。他剛想彎身去扶她,近前的馬兒突然揚起了前蹄。

南邑王也是一驚,他及時勒住韁繩,馬兒轉了個方向,沒有踩到雲月。

雲月方才腦袋空白了一瞬,反應過來,身上冷汗直冒,她覺得他是故意的。

“你說你是雲家五小姐?”南邑王不打算下馬,就這樣看著僵在地上的人說。

剛一見面就落了下風,雲月惱羞得紅了臉,她扶著雲起站了起來,語氣冷硬道:“是我,雲氏十三代五女,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