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午夜, 一名太監騎快馬出了宮門。他給仍然跪伏在午門的一眾死囚傳來了一道旨意。

“奉天承運, 皇帝昭曰……特赦死刑,欽此。”

一眾官差手持火把,將整個午門耀亮的燈火通明。

宋衡之的父親宋清顫巍巍地接過了聖旨,叩頭謝恩。直起已經彎得僵了的腰背,宋清滿目火光的黃亮。他摸了摸尚在頭頸處的腦袋,長舒了一口氣, 不覺得間, 由衷地産生了種死裡逃生的慶幸。

午門前的廣場上, 被大赦了的死囚犯們烏壓壓地跪倒了一片。或哭哭啼啼, 感念大難不死。或跪地念念有詞, 大喊“皇上”聖明。

另一邊廂,定遠侯夏晏與其夫人被一輛篷車送出了宮。他們沒有回府,而是一邊往京城外趕,一邊給家人留了口信。

“京城已不能留, 速離。”

篷車急匆匆地出了城。車上的夏母掀開簾子,遙望漸漸遠去的城門,不由得為女兒擔心道:“她假扮道士留在皇上身邊, 能行嗎?”

在夏晏的印象中,女兒聰明, 但卻從小太過頑劣,沒成想,居然有那樣大的主意。再想到,聽宮裡的太監說, 女兒與武帝說話時,鎮定自若,且後來假扮紫霄道人,更是讓武帝心悅臣服。不由得,夏晏著實有了種“兒子”出息了的欣慰。

“皇帝殘暴,女兒有抱負,又有能力施展。何不就讓她試試呢!我相信武帝不是她的對手。”說到這裡,夏晏自豪地一笑。

“那我們就不管她了?”夏母一想到女兒獨自留京與武帝周旋,便擔心不已。

“我們能給她的最大支援,就是遠離京城,避免成為她的軟肋。”夏晏語重心長地說道。其實,深知武帝脾性的他比夏母還擔心夏風的安危。只是,他覺得與其無謂地擔心,倒不如盡己所能地不給她添麻煩,才是最大的支援。

城外的小路上,載著夏父夏母的篷車由一匹棗紅色馬拉著,顛顛簸簸地離京城越來越遠。

數日後,又有許多這樣的篷車駛離了京城。沒過一個月的功夫,原先的京城望族夏家在城裡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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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得沸沸揚揚的太後病重一事終於告一段落。

被牽連的寧王宋衡之亦被大赦出獄。許是在牢裡受了風寒,宋衡之回府後便臥床不起。武帝派了太醫去診治。誰承想,宋衡之的病情非但沒有半點好轉,反倒愈來愈重了漸漸的,宋衡之減少了進宮請安的次數。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向武帝上書稱自己身體不支,連兵權都交了出去。

夏風告訴武帝,要煉“長生丹”,需用紫金丹爐鍛煉七七四十九天。

為讓紫霄道長安心煉丹,武帝在宮裡興建了一座道觀。這道觀古色古香,宏偉大氣竟更盛林鳳嫣的關雎宮。

“長生丹”煉成的這天,宮裡發生了一件怪事。

那夜,為慶賀“長生丹”即將煉成,武帝在宮中大宴群臣。

偌大的前殿裡,燈火輝煌。武帝攬林鳳嫣坐於龍椅上,嬉笑玩鬧。數不盡的珍饈百味被擺上了一張張桌子。觥籌交錯間,桌子後的大臣們,一會兒舉玉酒向武帝慶賀即將“長生不老”,一邊與同僚們推杯換盞。舞池內,一波又一波絕美的舞姬們隨音樂起舞。她們好像瑤池裡的仙子一樣,引得不少立於殿前的侍衛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不好了,陛下,”忽的,一個太監匆匆上殿,跪倒在武帝的龍座下,“啟稟陛下,宮裡突然來了個賊人。他從庫房偷盜金銀出來時,被侍衛發現。現在已逃進了紫雲觀。”

“紫雲觀”正是武帝為夏風在宮裡修建的道觀。

“什麼賊人,這麼大的膽子?”武帝怒地起身,立刻領著一眾侍衛太監往後宮走去。

林鳳嫣跟在武帝身旁,一來她很好奇什麼樣的人,竟有本事偷進宮內;二來,她也很想看看紫雲觀的笑話。自從她得知紫霄道長為宋氏九族求情,且赦了宋衡之的罪後,她便對這個紫霄道人恨之入骨。如果等一下,有能栽贓嫁禍的機會,她絕對不吝於把紫霄道人往死路上推一把。

禁衛軍將紫雲觀圍得水洩不通。他們都知道紫霄道長正在煉丹,且今日是“長生丹”煉成的最後一天,因此全不敢妄動。畢竟,放走賊人事小,破壞了“長生丹”的煉成事大。

皎潔的月光下,觀外樹影婆娑。紫雲觀觀門緊閉,四周皆散發著莊嚴的肅穆之氣,令人不敢唐突。

“人進去多久了?”武帝帶一行人走到觀前,水洩不通的侍衛們立刻為他闢出了一條路。

“已經有半個時辰。”侍衛長躬身跪地回話。

武帝也犯了難,既怕措施不當會影響了“長生丹”的煉制,又怕賊人被逼急了,毀了他將要到手的“長生丹”。

就在眾人都不知所措之際,觀門忽的開了。一道黃光從內裡直射而出,耀亮了觀門前的鵝卵石路。

“貧道恭喜聖上,就在剛才,發生了兩件天大的喜事。”夏風走出亮光,輕甩袍袖,抱拳向武帝賀喜道。

“哦?道長,”武帝不解,“喜從何來?”

“其一,闖入觀內的賊人已經從一視窗逃走了。”夏風漫不經心地輕笑道。

侍衛長忙要去追,武帝擺了下手,制止了他。他的面色沉了下來,讓人看不清喜怒,黝黑的眼眸如汪潭水,深不可測。

“那,道長,第二喜呢?”武帝不急著發出質問,示意夏風先把話說完。

“其二,”夏風眼裡的笑意更濃了幾分,她繼續對武帝說道,“7枚長生丹如今只剩下了1枚。”

武帝眉頭微蹙,臉上完全黑了。周遭侍奉武帝的人一見他變了神色,紛紛跪倒在地,生怕被這膽大包天的紫霄道人給連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