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晏膝下無子, 唯有夏風一個愛女, 故將其視若珍寶。平日裡,夏風縱使做出再任性胡鬧的事,夏晏都一笑置之。或為其收拾爛攤子,或為其彌補疏漏,他都心甘如怡。

可是,夏晏無論如何都沒料到, 有一天, 夏風竟然連當今聖上都敢戲耍。

夏晏跟在武帝身邊多年。武帝的脾氣, 他再清楚不過了。情緒陰晴不定, 疑心重, 最恨被人欺騙。以他對武帝的瞭解,若是他拆穿了夏風的謊言。那麼恐怕夏風會落得個五馬分屍的下場,都已算他格外開恩。

篷車顛顛簸簸地行進著。車上,夏晏的臉色越來越沉, 夏母以淚洗面,唯有夏風若無其事,哼起了小曲兒。

“爹, 別擔心了,聖上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我自有辦法對付他。”說話間,夏風捏了些鞋底帶上車的碎土,擦在臉上。不多一會兒,她那明豔絕倫的容貌便被遮在了一臉土灰之下, 唯難掩一雙眼波流轉的含情目,秋水盈盈。

夏晏悔不該當初將夏風寵得無法無天,以至於她現在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全族。夏晏轉而一想,指不定聖上心血來潮,會改砍頭變銅烙他們所有人。想到這裡,他的頭皮一陣發麻。

“唉,逆子,逆子,”夏晏一邊怒斥著,一邊壓低了聲音,對夏風說道,“當今皇上聰明絕頂,你瞞不了他。他氣量狹小,一定不會放過你。這樣,等下看有機會,你還是逃了吧!別管我們。若是你能逃出生天,我們也都能瞑目了。”

夏母抹著眼角的淚水,同勸夏風道:“是啊,別管我們,逃吧!去找你表哥!”

“哎呀,還找什麼表哥啊,他現在自身難保,也在大獄吶!”夏晏情緒激動,一個不留神,聲音高了。他忙捂上了嘴,神色緊張地探看前面車夫。所幸車夫一心趕車,車外風大,應該沒有聽見他們說話的內容。

“爹,娘,”夏風眼神驟變,清亮的眸子裡忽的有肅殺之氣掠過,“既然皇帝這麼昏庸無道,我們何不反了他。”

“你…你……”夏晏大駭,“你怎麼能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夏母同被嚇地僵了身子,連話都說不出半句。

夏風微微一笑,淡定地仿若一切都盡掌握在她的手心裡。從她的身上,看不出半點死囚所該有的喪氣和頹靡。

“爹,娘,不用害怕,”夏風掀開車窗簾的一角,探看皇宮的奢華,滿眼皆是金碧輝煌,她悠悠地笑道,“女兒啊,早晚會讓這皇宮換一個主子。等到那時,你們就再不用提心吊膽會被砍頭、滿門抄斬了。”

————————————

禦花園裡,林鳳嫣踱步至了鸞鳳亭。

坐在亭中,林鳳嫣心情愉悅地望著滿園春色。春色蔥鬱,光景明媚。喜色像朵盛開的桃花,泛上了她的雙頰,更顯得她容顏的俏麗。想起午門那裡正一個個落下的人頭,她得意地笑了。

“娘娘!”穿過重重伺候林鳳嫣的宮女太監們,一個官員跪在了林鳳嫣身前。

“怎麼樣?都斬了吧?”林鳳嫣漫不經心地問道。

“本來是要斬了。但也不知定遠侯的女兒夏風對監斬官說了什麼。監斬官稟告了陛下。陛下已經下旨,延期斬刑,宣夏風與定遠侯夫婦進宮。”

“什麼?”林鳳嫣怒地站起身,“夏風?就是那個將要做寧王妃的女人?”

官員跪伏在林鳳嫣腳跟處。生怕會被遷怒的他嚇得瑟瑟發抖,連頭也不敢抬。

“娘娘,她不過是個黃毛丫頭,翻不起什麼浪。您何必為她動怒呢?”一個侍女柔聲勸慰林鳳嫣。言語神色中,掩不住對夏風的蔑視。

“是啊,她算什麼,”林鳳嫣很受用侍女的話,她不屑地輕笑,站起了身,“走,我們去瞧瞧,看看這定遠侯的女兒是怎麼把自己折騰沒的?”

林鳳嫣深知武帝喜怒不定。一時間,他可以對你萬般寵愛,但是下一秒,可能沒有任何徵兆,他就會讓你人頭落地。林鳳嫣最會利用武帝的這一點。因此,她有足夠的自信,即便那個夏風有法讓武帝收回誅宋父九族的旨意,她也能讓武帝反悔,加重改判他們全家淩遲。

林鳳嫣往前殿走去。烏泱泱的一眾隨侍宮婢太監跟在她身後,從禦花園踱步到了武帝接見朝臣的前殿。

“娘娘,皇上說了,誰都不能放進去。”

才邁上前殿外的漢白玉階梯,林鳳嫣便被武帝身旁的大太監攔了下來。

“皇上不知道是我來?”林鳳嫣微怒,蔑視地掃了大太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