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瑾(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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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瑾抬手碰了碰盤扣處的那朵盈盈八仙,道:“好靈巧的心思,這是何時想出的主意?這般細巧的物件便是內務府也需得些時日。”
司錦笑道:“兩月前娘娘好容易才得了些趣兒,自藏書樓取了些子雜書來瞧,只也不曉得是哪卷兒的詞句,哪部的繪樣招得娘娘歡心,只道是幾位小主子年歲正好,合該配些鮮妍又是逗趣兒的玩意。”
司錦抬手給懷瑾續了杯熱乎的茶水,頓了一會兒方才又道:“瞧著了便也是上了心,又是召了嘉國夫人並著幾位太妃來合計,便是都覺著好,這方才將這圖樣予了內務府,便也是將將月餘方才造出來三串兒來,便是全數予了三位殿下了。”
“怪道月前小姨同幾位母妃時常往頤寧宮來伴著母後說話,原來卻是這一遭。”殿中的侍女自打了逶迤置地的紗幔,又是撥開了一層真珠簾子,便是綠猗同木樨正扶了已是換好了衣飾妝容的嘉懿與瑞雪一道兒出來。
“殿下安好!”
“姑姑原也是不必多禮,”嘉懿只笑。
那懷瑾見得兩位姐姐出來便是打算起身往內室去換了衣裳,卻是瑞雪抬手便是將她摁下了,道:“姑姑此番過來想必也是沒得這般簡單容易才是。”
瑞雪在桌邊坐下,絢麗的裙裾衣擺撲簌簌地灑了一地,青石刻花的地面無由來地染出了幾分爛漫的色調來。
嘉懿抬手給姐姐和自個兒斟了杯茶水,便也是捧著茶碗坐在一邊,只道:“原也只是曉得些母後的心思,姑姑可莫要再是賣了關子。”
司錦略有些無奈,卻還是正色道:“今日那位小主兒雖說是礙了幾位主子的眼不錯,卻也是傷了毓太妃娘娘的眼。”
懷瑾眸色一閃,道:“孤等自是曉得。”
待得司錦領著兩位宮侍離去,懷瑾輕笑一聲便是入內更衣換妝去了。
先朝的宮闈秘事原也不是她們該曉得的,毓太妃一向與太後交好,此等糟心事兒大抵已是被封了個齊全,她們從來不懷疑自個兒母後的手段,想來若非她們未曾得見,定是半個字眼都不會傳入她們的耳朵裡。
懷瑾坐在妝臺前,望著窗外的霞光旖旎瑰麗萬千,她突然憶起兩位姐姐之前送的畫軸來,大漠飛沙似雪,江南水墨溫軟,她突然間明白,每當說起宮外的幾位太妃甚或是她家小姨的時候,她母後眼裡那明明滅滅的光華到底是什麼。
她眸光下垂,望著妝奩裡那一溜兒的珠寶玉石……
“宮外人一心想要入得宮牆,搏一場滔天富貴,宮內人卻只想著民間悠閑,清靜自在……”
“人啊,大抵都是這般矯情的……”
她記得那是先朝最後一遭兒的選秀,烏泱泱地進了十多位新秀,朝見完畢的那一日,她躲在烏木雕花的多寶閣後頭,恍恍惚惚間聽到內室裡正在對弈的兩人這般說道。
那日,她輕輕踮起腳,向內望去,她的母後正靠在父皇的懷裡,略略揚起了臉,向來都是霧濛濛的一雙桃花眸裡閃著點點近乎於嬌俏的得意之態,而她的父皇一愣,似是迷茫地眨了眨眼,隨後低下頭來看她,最後大抵是瞧見了她母後眼底蘊藏的深深笑意和狡黠,兩人竟是繃不住般的一同笑了出來。
那般的狡黠模樣是她從未在她母親身上見到過的模樣,不論是當時清音殿的皇貴妃還是如今幽居頤寧宮的太後娘娘,人前人後她都未曾見過,也許也只有早已故去的父皇才能令她露出此般情狀吧。
當年的清音殿皇貴妃喜歡烹雪煮新茶,調琴成詩話,卻也只盼白首到天涯,有你皆是家;而今的頤寧宮太後卻只是幽幽寄舊居,時時思舊人……
當年的皇貴妃儀容得體是因為‘女為悅己者容’;而今的太後儀容得體是因為皇室威嚴端莊雍容……
當年的皇貴妃一雙桃花眸深深淺淺都是融融的桃花色,而今的太後一雙桃花眸明明滅滅都是點點的寒星芒……
誰話當初,不如當初……
…………
太後壽誕後,進京的王爺、公主、郡主們也俱都是陸續回返了封地,有也唯有嫡出的兩位長公主依舊在京。
這一日,天光正好,朱漆的宮門悄然開了道縫兒,一輛絳紫色垂掛有輕紗的馬車並兩隊侍從護衛悄沒聲的探出個頭,車夫一抖韁繩,四匹白青銀鬃的河曲馬抬蹄立走,左右一拐很快便是沒入了青龍街上的車馬之中。
“怎的,入京都這樣久了還未瞧夠?”懷瑾側身靠在蘇繡的大引枕上,手裡閑閑地翻著一本《南山泉詞話》。
除卻這位長公主殿下之外,這車裡尚且還坐著三個不過十歲的小小姑娘。
三個小姑娘也正是頑皮的年紀,雖說因著出身的緣故自是有一番尊貴的氣度在,但聽著此刻街上遠遠傳來的叫賣吆喝聲倒也不免有些蠢蠢欲動,此刻,正是揭了那格子窗前鋪洩而下的輕紗,悄悄地啟了條縫兒,只顧著往外瞅了。
“小姨說笑了,自打娘親同二姨回返京都後,我等滿打滿算也不過在那公主府裡頭住了五六個日頭,才沒工夫出來走走呢。”紅衣的小姑娘回過頭撇撇嘴,尚且稚嫩的眉眼裡除卻那一份天然的傲然尚且帶了一絲京都貴女王室帝姬都極為少見的鋒芒。
平陽郡主舒子文,當朝靖遠長公主與寧國公的長女,生在北境長在北境,是由她的母親同如今的虎賁將軍夫人被破格立為康安縣主的風氏一手教導長大的。這位風氏出身將門,又是昔日裡靖遠長公主的貼身伴讀,後因於北城禦敵有功,破格晉封為縣主,號‘康安’。
舒子文得乘二人教導,小小年紀到是養出了一股鋒銳之氣,便是太後娘娘見了,也只無奈笑言:“無怪乎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子’,古人誠也。”
“北境之地,徵鼓雷雷,少見如斯繁華安逸。”穿著白綾子裙衫外套紫色紗衣的小姑娘收回目光望著那斜靠著的懷瑾,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永樂郡主舒子華,舒子文的嫡親妹妹,是靖遠長公主同寧國公的嫡出次女,此刻也不過五六歲上下的年紀,說起話來到是條理分明的緊。
“江南只多煙雨,京都與之相比到是另有一番意趣在。”鵝黃色綢衫的小姑娘小心地將格窗放了下來,咬著一塊核桃乳酪,只瞧著懷瑾眨了眨眼。
華瑞郡主韓雲卿,瑤城長公主嫡長女,而今也是七八歲的年紀,瞧上去到是溫柔內斂的緊,只卻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懷瑾只笑:“你們幾個一個賽一個的機靈,也罷,我算是說不過你們了。”
她將手裡的書冊一丟,坐直了身子,只左臂還懶懶的搭在引枕上懶怠動彈,“待會先去一趟玉樓,再是往了青龍街的鳳凰臺吃一遭的糕餅點心,便是去你們曾祖府上尋了你們娘親同兄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