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一年的確是多事之秋,這一點從年初時便有了苗頭,後宮之中大爭小鬥不斷,唯月穩坐釣魚臺的同時,也不忘約束宮人,免得讓人有了可乘之機,清音殿內不可能沒有一顆釘子,那樣也太可怕了,只不過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別有用心之人,心腹都是一清二楚的罷了,內殿的事情那些人從來不可能上手,出了上次的姜半夏下藥一事,唯月更是將小廚房內從掌勺到幫夥燒柴的全都換成了自己人,之前想的免得打草驚蛇在那次事件過後直接給拋棄掉了,如若再來一次誰知道還會不會被發現,說不準就沒了呢……

這一年的四月,儲秀宮禾水居的劉嬪失足落水而亡,而在這一日,唯月被招到了鳳儀宮……

剛剛踏入鳳儀宮正殿,就見玄淩和皇後端坐高臺,所有的嬪妃皆坐在下手,階下跪著幾個宮女太監。

唯月略微有些無奈,這還當真了,三堂會審麼?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福;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金安。”唯月福身見禮,儀表得體,縱然知道情形不對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疏漏。

“坐吧,上茶。”玄淩點點頭道,他也是不願相信唯月是個狠心的毒婦,但是這件事他的確需要唯月給一個解釋。

“謝皇上。”唯月悠悠然落座,卻總是有些不長眼的女人,分不清形式。

“皇上,安穎夫人謀害皇妃證據確鑿,應當定罪量刑,難道還要讓這等毒婦穩坐高臺麼?”這是和安堂的嚴容華,新人入宮,她原本還算得寵,只是有了傅如吟在前,倒也沒人覺著她有多厲害了。

“放肆!”玄淩將手中的茶杯砸落在地,陰沉沉道,“在朕還未下旨剝奪她的位分前,她還是從一品的安穎夫人,而你不過是個從四品的容華,誰給你的膽子,冒犯尊上?”

“嬪妾……”那嚴容華似是不服,最後還是安靜下來,向著唯月道,“嬪妾失儀,請娘娘諒解。”

唯月什麼也沒說,只是站了起來,看向玄淩道:“臣妾尚且有些不明所以,何謂謀害皇妃的毒婦。”

“儲秀宮禾水居的劉嬪被人扼死後丟入千鯉池,死時手裡攥著你的一件衣裙的裙角。”玄淩如是說道,接著那李長便是從上座下來,端著一個紅木託盤。

唯月並未看向紅木託盤,只是問道:“那皇上是否相信臣妾?是否覺著臣妾是會做出此等喪心病狂的惡事之人?”

室內沉寂了一會,接著那傅如吟便冷笑道:“夫人何必推脫,將事情扯開,還是快快解釋,說不準能得一個清白啊。”

那種諷刺意味十足,誰也聽得出來了。

玄淩皺了皺眉,傅如吟不過是個替身而已,而純元皇後和甄嬛都不會又如此尖刻的時候,顯然是不滿了。

唯月理也沒理傅如吟,只淡淡地看著玄淩,玄淩看著她溫和柔婉的目光,無奈道:“這與朕信或不信你有和關系麼?”

唯月垂下眼睛,也沒有說話,只在心裡道:你若是不信我,就算是真的,你也會認為是狡辯,你若是信我,就算是假的也能成真!

似是落寞,夕陽殘餘下的淺淡陽光打在她碧空藍樣的衣裳上,微風拂過,微微撩起了幾絲墨發,眉眼低垂,無端端讓人覺著柔軟得比水更甚,玄淩微微的一個恍惚,似乎想起了那日獵苑時,騎著白馬而來的藍衣女子,然後是那日烈烈紅梅下,起舞紛揚的女子,然後他恍惚明白了什麼,他似乎記得的,記得宛宛說過的一句話:

‘一個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丈夫是否信任自己,若是四郎信任宛宛,宛宛就算是蒙冤而死也沒什麼遺憾了。’那個能與他琴瑟和鳴的女子,站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裡,笑容溫和卻透著些慘淡……

“朕,自然是信你的。”恍惚間他覺著面前的就是已逝的純元,那樣的傷心欲絕,就算是面上沒有透出半分的情緒,也讓人覺著她心底的無助與絕望。

那藍衣女子忽而笑了,那一笑的風華絕代足以遮蓋住漫天的金色輝煌與禦花園中的所有芳華。

玄淩回神,他聽見階下的女人,嗓音清澈,眼底含著的,那樣柔和的東西,她說:“臣妾沒有做過。”

“坐吧,你站著也累。”玄淩點點頭,不複陰沉,竟含著些許的愧疚與悔恨,那不是對她的,是對曾經的純元皇後的,誰說他們沒有吵過架呢?那傷人的本事,他也是不小的。

“多謝皇上關心,臣妾還是站著說吧,在臣妾解釋之前,臣妾想聽聽傅婉儀是如何說的。”她笑意淺淺,看著傅如吟的雙眸中卻透著淩冽的寒冰。

見此境況,敬妃也是鬆了口氣,這次洛婕妤已是有孕九月,她老早就告知安昭媛讓她在綠漪閣看著點洛婕妤,若是出了事,怕才是襯了某人的心思。

“今日一早,我宮裡的人在千鯉池發現溺斃了的劉嬪,她手裡攥著一塊裙擺,明擺著就是你的,你認罪便是,哪裡來的那樣多的藉口,定是想要推脫!”傅如吟轉身向玄淩道,“皇上且抓了這毒婦,沒入慎刑司,看她招不招供。”

“放肆,你退下。”玄淩眸中一寒,今日裡他忍耐傅如吟也是夠久的了。

唯月微微低垂了眉眼,輕聲道:“臣妾大概也是清楚了。”她歪頭看了看李長捧著的託盤,託盤裡擱著一塊褶皺的布片,是藕荷色的蘇錦,以金線密織出平安如意的暗紋,卻不眨眼,泛著淡淡的光華,布條的下側,拿了淺白色的綢緞斜織壓邊,到是好看的緊。

“婉儀這話可就錯了,這不是本宮的裙擺,而是本宮庫裡曾有過的布匹而已。”她容色淺淡,顯然不為之所動。

“皇上,這件事情莫名其妙就被按在了臣妾的身上,而且相信傅婉儀對此是深信不疑,既然如此,且讓臣妾問傅婉儀幾個問題。”她聲線沉穩,定是有把握的。

“你問吧。”玄淩點了點頭,見此皇後早知此事是不成的,本想著今後拿此再做精密的謀劃,定不會讓那歐陽氏獨善其身了去,結果被這個蠢女人一折騰,好好地證據便沒了!

“首先,臣妾要問傅婉儀,本宮為何要殺了劉嬪?”她宛然淺笑,要找人也要找個對她有威脅的人,何必找了這劉嬪呢?

“……”傅如吟哪裡懂得這許多,只知要把安穎夫人拉下來,原以為玄淩那樣寵她,憑她吹吹耳邊風,那礙眼的歐陽唯月便會直接不得翻身,哪裡又有這樣多的陰謀詭計在裡頭,下意識的蒙了。

“本宮就算要殺了劉嬪,總得有個像樣的的理由吧,自古以來殺人不過錢權和地位,本宮是安穎夫人而她不過是個嬪位,本宮何必為難了她,沒了她,本宮能得到什麼?本宮協理六宮,皇上恩寵,本宮犯不著和她過不去,如若你要說子嗣……”她微微一頓,皺了皺眉,“本宮膝下一位皇子兩位帝姬,她膝下無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