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怎麼說的?可曾要緊?”

“太醫說,瑞雪受了驚嚇,猝然入水,嗆了好幾口池水,加之天氣炎熱,驟然受涼導致的暈厥,現下子怕是會發熱,待寒氣排出,緩過來也就沒有大礙了。”唯月語氣極端的平靜,一字一句像是提前背好的臺詞,太過於平淡,沒有起伏。

唯月進宮也有多年了,聖眷頗濃,玄淩自是知道,唯月這是將情緒死死壓在心底,悶著一口氣不發作,這樣一來到是擔心會傷了身子。

“都是妾身管教無方,以至於側妃起了如此念頭,害的錦卿帝姬受罪,請皇上、皇後降罪。”唯婷起身跪下,微垂著頭,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尤靜嫻竟然如此過分,起了這樣的念頭,謀害世子,謀害帝姬,她以為她國公府,清河王府上下有幾個腦袋可以砍的?

“皇上,這與王妃無幹,王妃進府後用心打點上下,側妃入府也是賢惠大度,這一切都是臣弟不好,是臣弟沒能……”玄清見此連忙撩袍跪下,就怕玄淩一個激動直接降罪給了唯婷。

“啪”一個杯子報廢在玄清面前的青石地上。濺起滿地的碎屑,玄淩轉頭剛要發作,便瞧見唯婷露出的半張臉,和唯月足足像了七八分,他這才想起,面前的不僅僅是他的弟妹,也是唯月的孿生妹妹,況且一見那安然柔順的樣子,玄淩便是如何也下不了口了,只得生硬改口道:“將王妃和王爺扶起來,將側妃帶進來。”

待到那尤靜嫻被半拖半拉的拽進來的時候,唯婷和玄清已是在床邊站著了,玄淩和唯月坐在床沿上,唯月一個眼神都沒給尤靜嫻,面無表情的坐著替瑞雪拭汗。

“啪”又是一個杯子報銷了,這次是直接在尤靜嫻的裙裾邊上炸裂開,溫溫的茶水濺了尤靜嫻一身,淡桃色的裙子被茶湯暈染開一片片深色的汙漬,她一驚之下直直向另一邊歪去,驚慌失措地抬起頭看向玄清,美眸裡全然是害怕和哀求。

“混賬,謀害親王世子,殃及帝姬,是誰教你的,沛國公府就是這樣的教養麼?”玄淩正一口氣吐不出來,瞧著尤靜嫻這般作態,更是肯定這是一個慣會博取同情的女人,不由得大為厭惡。

“妾,妾身沒有啊,妾身只是見著世子,想著自己還沒有孩子覺著可愛得很就上前逗逗世子,沒……沒……沒想著腳下一滑,就……就撞倒了奶孃,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妾身……妾身……”尤靜嫻沒想著一進來就是面對下玄淩這樣的暴怒,整個人都有些嚇得痴傻,話語含混不清,就是不認。

“腳下一滑?用來鋪設行宮的都是六稜石子路,何況那裡還是荷塘,你怎麼滑的?你踩到了什麼才會讓你滑倒?”玄淩冷冷一笑,這個女人要編故事也要編個好點的吧,這種錯漏百出的謊話也是能當真的?

“妾身……妾身是踩到了一塊鵝卵石,這才……這才……”尤靜嫻皺著眉頭仔細回想著,半響才吞吞吐吐道。

“鵝卵石?”玄淩周身的怒氣已然遏制不住,“好好的路上怎麼會有鵝卵石?若是滑到了貴人,那些當差的奴才有幾個腦袋?何況,平平整整的石子路上突然出現一塊鵝卵石,你也是沒有瞧見?靜側妃,你的解釋如何能讓朕滿意!”

“妾身……妾身……”尤靜嫻慌了,眼淚撲簌簌掉個不停,愣是沒有想出來到底那石子是怎麼來的又沒被自個兒發現。

這時一直侍候在她身側的紫綃突地膝行兩步,趴跪在地上道:“啟稟皇上,此事與我家小姐沒有幹系,都是奴婢一人做下的,我家小姐完全不知情。”

“你又是何人?”玄淩眉頭一皺,問道。

“奴婢紫綃,是靜側妃的陪嫁丫頭。”紫綃悶悶的聲音穿來,帶著說不出的平靜安然。

“哦?那你又是如何做的?又為何要暗害世子?”玄淩冷笑道。

“奴婢自小同小姐一同長大,最是看不得小姐受一絲半點的委屈,小姐自嫁入清河王府沒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王妃一天到晚拉著王爺,不讓王爺進小姐的院子,還不許小姐出門,眼瞧著世子都那麼大了,小姐卻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小姐身子不好,可她對王爺的痴心天下人都是知道的,王妃未免太過跋扈,奴婢看不過眼,就暗地裡揣了塊鵝卵石在荷包裡,乘著小姐和奶孃說話時丟了出去,沒想著到是被小姐踩了個正著,撞到了奶孃,小姐完全不知情,還請皇上明察。”紫綃聲線平靜,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愣是把所有的罪過全盤擔下,還順便給唯婷上了眼藥。

“紫綃……你……你……你怎麼能這樣呢?縱然我的日子……不盡如人意……但是……你……”尤靜嫻不知是聰明瞭一回還是依舊愚笨,竟然就順著紫綃的話將自個兒摘了出去,惹得她身後的木筆、抱珠、荷露目露驚詫和不敢置信。

唯婷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很淡定的跪在了玄淩的面前,跪下前還瞪了玄清一眼,示意他不要有過多的動作。

“既然如此……就派人把院子裡搜搜,想來,那塊鵝卵石還在的吧。”唯月的聲音自帳幔後傳來,“有人害了本宮侄子,連累了本宮女兒,現下子又要汙衊本宮妹妹,側妃是真當本宮是瞎子聾子麼?你這是在質疑歐陽氏的家教麼?”

“來人,去搜。”玄淩皺了皺眉,旋即想到,唯月同唯婷是一母同胞,自小收到的教養自是一致,這紫綃在說歐陽唯婷的教養有問題的同時,竟是連同唯月給一道兒罵了進去,不僅如此更是質疑了歐陽氏一族的女兒教養。

他想到唯月進宮後的恬雅淡然,安分守己,再想到自家前幾代後宮的歐陽氏女兒皆是被歷任皇帝稱為“嫻雅難得”“端莊大方”,歐陽氏的家教好可是被幾任的皇帝證實過的,這紫綃不僅僅是在質疑清河王妃、安穎夫人也是在質疑皇帝的眼光……

念及此處,玄淩看著紫綃的眼神已經淡的像水一樣,再不起半點波紋。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候,李長帶著人回來了,他打千跪下道:“啟稟皇上,奴才讓人搜遍了整座院子,沒見到一塊鵝卵石,連荷塘都打撈了一遍,著實沒有發現任何像是鵝卵石那樣的會讓側妃滑倒的東西啊。”

“知道了。”玄淩語氣淡淡,將手上的茶杯放下,問道:“你還有何話說?”

“妾身……妾身……”

“好一個靜側妃啊,讓自家的丫頭出來頂罪……”

“皇上奴婢承認,奴婢沒有放置鵝卵石,但是……但是……我家小姐一定是無辜的……小姐她那樣的善良單純,她不會想到要去害人,說不定……說不定是那個奶孃自己……啊……”紫綃急急打斷了玄淩,噼裡啪啦說了一堆,最後被玄淩一個杯子砸到額上才住嘴。

“你的意思是,王妃自己讓奶孃倒入荷池,要淹死自己的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又哪裡來的謬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