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真是……今兒個已是十二月底了,差不多新年了呢。”

唯月瞧著紫檀插畫的目光略微一頓,二十八了,目光轉向那格窗,夕陽的餘暉灑在面上,透出幾分悽涼幾分孤寂,“冬日了,蘭花到底是要折了的。”

“娘娘在說什麼?”朱芊雲瞧著自家女兒被夕陽光華籠罩的面頰突然發現她好似越來越不瞭解這個大女兒了,至少現在看不明白。

“已是年下,有些事情不宜拖到年後,母親且瞧著罷。”唯月輕聲回答,時候到了,屬於她的戲終究落幕。

而在此刻,去錦冷宮中,雪白之上映出冬日的梅花鮮紅,,牆上灑滿了點點星星的血色,如那上林苑中此刻正在冰雪中盛開的梅花,令人觸目驚心,溫熱的鮮血漸漸涼卻,昔日的華妃娘娘倒在牆邊,額上的紅,正如當日繁華之中,群花之間她鬢邊簪著的一朵芍藥,芍藥花敗,蘭花終究隕落在這個冬季。

乾元十五年十二月慕容選侍歿,諡號:順,無陵寢無葬禮,葬於亂葬崗。

草蓆裹身,她額際的血紅終究未曾消減,幾日後乾元十五年十二月,襄貴嬪曹氏歿,追贈襄穆妃,七日後出殯,皇二女溫儀帝姬歸敬妃名下,錄入宗譜,至此溫儀帝姬終究成了敬妃名正言順的女兒,日後人們議起溫儀帝姬也只會說,那是敬妃馮氏的女兒,而曹襄妃與她再無半點幹系。

新年至,二妃之死終究是被淹沒了,皇三女錦卿帝姬生辰,玄淩擺宴於翠雲嘉蔭堂,當場賞下了無數珠寶,並下令,歐陽昭儀産後,重修錦繡宮,重建主殿。

一月二十五日,是個晴朗的日子,唯月照例躺在軟榻上休息,眯著眼睛,突然下腹一陣疼痛傳來,有過一次生産經驗的唯月已然是意識到這是臨産前期的陣痛,撐起身子,“司錦去叫穩婆和太醫,都給本宮看好了,司雲去備好姜湯,景蘭扶本宮回床上,夏子希去稟了人。”

“是。”一屋子的人瞬間忙碌了起來,匆匆踏出殿門,唯月躺回榻上,一把將頭上的朱釵全都卸了下來。

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一身黛紫色衣裙的朱芊雲和粉色衣裙的安陵容已然入殿,後頭又是匆匆趕來了幾個丫頭婆子,唯月靠在景蘭手臂上半支著身子,目光掃過每一個婆子,“這次若是誰敢耍小心思,本宮讓她九族給她陪葬,有先例在前頭,幾位不會不識抬舉吧。”

“是,娘娘放心,娘娘放心。”幾個婆子丫頭畏畏縮縮的後退了一步,眼前這昭儀娘娘聲音雖是不大卻也是夠有震撼力,輕飄飄一句話就是賠上九族的性命,有誰人敢去冒這個險,再說了之前這位娘娘生錦卿帝姬之時……那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在前頭啊。

“若是你們盡力,自是有好處,辦得好是功,辦不好是過。”朱芊雲瞧著唯月躺會了榻上,轉身勾起一抹冷笑,她身為大家嫡女,如今又是大家的夫人自是對於這些打個棒子給個甜棗的禦下之道得心應手。

“是。”幾個丫頭婆子連忙稱是,圍到了床前。

“姐姐,喝些參湯提提神。”安陵容接過司雲端上的參湯,湊到唯月頭邊,一勺一勺將整碗的參湯餵了進去。

躺回軟枕上,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的唯月對於這個也不是那麼陌生了,産道未開,此刻幹嚎有什麼用處?隨著時間的推移,錦繡宮門口也開始熱鬧起來,而此刻,真正的疼痛也才是剛剛襲來,死死咬著軟木,撕裂的疼痛彌漫了唯月全身,這種感覺和被人亂刀砍上來沒什麼區別,冬日裡門窗緊閉,唯月又是不敢燃薰香的,不一會兒這産房之中就彌漫上了血腥味兒。

許是因為失血的緣故,唯月的面色早已是不見了血色,烏黑的長發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鬢角,黑眸中的疼痛縈繞不絕,雙手緊緊抓著床單,終究是抵不過那痙攣性質的痛苦,喘息,痛吟滿上唇角。

“月兒無事的,娘親在呢啊~月兒用力……”朱芊雲的話語在唯月的耳畔在已化作轟鳴,不剩半分。

熱水一輪輪換過,屋外有人心焦,有人快意,種種情緒皆是集中在繪雅軒內。

“娘娘,用力,用力,頭已經出來了……”

朱芊雲取了帕子擦拭著唯月額角冒出的細密汗珠,心裡心疼的直哆嗦,眼瞧著自己的女兒如此痛苦,她有於心何忍,“月兒,努力……”心中縱使藏有千萬句話,在此刻也只能化作一聲聲蒼白的努力。

身下一鬆,疼痛卻是並未減緩,畢竟是雙生子。

“生了,是個小皇子,是個小皇子。”

“不對,還有一個……”剛出生的小皇子被抱到一旁,眾人手忙腳亂的忙著準備為下一個孩子接生。

皇室之中一子一女最好,兩女也無事,只是若是兩子同胎……恐怕……眾人皆是深諳此理,而朱芊雲與安陵容等也只能默默祈禱是一位帝姬了。

“娘娘,快含些參片。”

唯月疼的腦子裡一片的混亂,只有片刻的清醒,抬手拿過參片放入口中,雖是沒有立即發揮效用,但到底也是提供了些許氣力的。

“啊……”在唯月脫力前夕,孩子終究還是被生了下來。

“啊,是一位帝姬,龍鳳吉呢……”

耳畔隱隱回響著這句話‘帝姬……龍鳳吉……’唯月終於安心地放任自己落入黑暗,她累了。

“娘娘昏過去了,太醫,太醫。”

寒風中,繪雅軒外,玄淩、宮中妃嬪迎著寒風立於外面,生了,眾人皆是想知道這到底是生了個皇子還是帝姬,這一次唯月作的保密工作及其周到,而玄淩又忙著清掃汝南王派系,自是沒了時間去問。

不管是皇子抑或是帝姬,眾人心中的期盼怕還是希望一屍兩命吧。

繪雅軒門一開,兩位産婆抱著兩個襁褓從室內而出,瞧著那兩只精緻的襁褓眾人心中皆是一顫。兩位帝姬,還是兩位皇子,或是一位帝姬一位皇子。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昭儀娘娘為皇上添了一位皇子與一位帝姬。”

“一位皇子,一位帝姬……”

晴天霹靂一般,居然是龍鳳胎,這可是大周開國以來第一對龍鳳胎,看來這位歐陽昭儀的日子……

“真的?給朕添了一位皇子與一位帝姬!”雖是問句但玄淩早已肯定,定是龍鳳呈祥。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