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的樹蔭下一個頭戴鬥笠的年輕人正盤腿坐在湖邊垂釣,鬥笠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面容,一排竹筏正在他旁邊拴著,在水面波浪的推搡中微微顫動。

季雲白緩步走向那人,那人漫不經心的握著魚竿,忽然一動,把魚竿一提,魚鈎之中穩穩的勾著巴掌多長的白條魚,那魚通體銀白,細窄的魚身在陽光的照耀下更加的銀光閃閃。那人收回魚鈎,抓住魚身一拽,隨手把那魚扔進旁邊的竹簍裡。

“它會死的。”季雲白停在不遠處,聲音平靜的陳述。

那人收線的動作一頓,看著他:“什麼?”

季雲白指了指那條魚:“這種魚離開水不到一刻鐘就會死的,你應該把它放在水桶裡。”

那人勾唇一笑,目光重新的回到湖面,把魚竿重新伸到湖面上:“既然被釣上來了就遲早會死的,早死晚死不都是要死的?”

季雲白的目光深邃也和他一樣看向湖面:

“可是,只要給他一點水,他就可以活下去。”

那人有些不耐煩:“你到底要幹什麼?可不可以走開些,魚都要被你嚇跑了。”

那人看起來只想安靜的釣魚懶得和他閑扯。

而季雲白似乎沒有察覺他語氣的不耐煩似的,目光看向起伏的湖面自顧自的繼續說:

“它離開了水,也離開了家,它會很快死去,不是死在砧板上,而是死在絕望裡。”

那人只覺他眼前這人有些癲狂,說起話來顛三倒四不明就裡,那人懶得和他多說,站起身來叫囂著就要讓季雲白走遠些。

季雲白忽然身形一轉,一柄長劍貫入那人的胸口。

那人怎麼也沒想到在這麼快的速度裡,長劍就已經刺入自己的胸口,他有些愕然的嘴巴微張,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他瞪大眼睛,口腔裡湧出血沫,重重的往後仰倒,身子沉重的從長劍中滑出,如同一包沉重的濕水泥。

季雲白兩眼依舊沒有焦距,彷彿在夢遊般呆立片刻,緩緩的走向那人的魚簍。

那條魚因為脫水而眼珠鼓起,嘴巴大大的長著渴望空氣中的微薄水氣,季雲白小心翼翼的雙手握住把魚取出,那魚掙紮著擺動魚尾喘息的更加急促,季雲白輕柔的自言自語:

“放心吧,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季雲白動作溫柔的把魚浸入湖水之中,看著它銀白的魚身在湖水中越遊越深,越遊越遠。

在湖邊呆看了半晌,季雲白才走回男子的屍體旁,從他腰間取出一塊木牌。

那是一塊標註身份的木牌,那木牌通體暗黑四周鑲裹著黃銅,上面用赤金色的漆筆寫著:“朝凝閣”三字。

季雲白收起木牌,撐起竹筏往湖對面的樓閣劃去。湖水冰涼,一陣風吹過岸邊的竹葉又傳來沙沙的聲音。

湖對面的樓塔高閣越來越近,門廊和門柱都被刷成朱紅色,牆壁通通是墨黑色,房簷彎彎翹起,如同倒掛的柳葉眉。

紅色和黑色兩種極其有視覺沖擊的兩種色彩碰撞在一起,顯示出無比厚重張揚的美感來。但季雲白看到這樣的配色卻覺得充滿和黑暗和血色。

這就是朝凝閣了。

三棟樓閣形成一個緊密的三角,三角之中樹立一棟白色的高塔。

那白塔比周圍的三棟樓閣要高出許多,一層層的疊在一起的白塔及其引人注目,彷彿是他在守護著這三棟樓閣而不是樓閣圍著它。

而在他最高出的三層塔簷上都繫著一條肉眼很難發覺的銀白色鋼絲直連著三棟樓閣的朝外的三面房簷上。

若不是鋼絲上綴著數不勝數的銅鈴,道還真是很難發覺。那銅鈴彷彿是懸浮在半空中,成為這朝凝閣高空的第一道警戒線。

若是有人想從高處闖入,怕是難上加難了。

“來者何人?”朝凝閣的守門的弟子有四個,兩個一排的站在大門兩側。他們穿著整齊劃一的墨色閣裝盡忠職守的站在古銅色的大門前。

門是敞開的,正對著大門能看見裡面的長長的迴廊和栽種著芙蕖的花壇。

季雲白站在這紅廊墨壁的朝凝閣前,把沾血的木牌重重的扔到門口的石階上,那木牌摔落的聲音在四人耳畔發出回響刺耳的回響。

季雲白抽出長劍一字一頓:薄雲山莊,季雲白,來取司馬昭義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