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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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大車軲轆的茲呀聲,官軍不斷開來,汝陽城已被營寨包圍。一個多月前,闖塌天與混十萬圍攻汝陽城,汝寧知府強令朱榮祖出戰,朱榮祖紮營西門外,與闖塌天在大校場血戰,損失慘重,折了三個千總。七年後,崇禎十五年十一月,保定總督楊文嶽駐紮在汝陽城外,倚托城牆與李自成激戰。這種陣勢代表極積防禦,戰勝了可以追擊,而如果被困在城裡,四門一堵,就難以出戰。據汝寧府志載,崇禎十五年十一月十三日,西關王參將,北關趙副將與賊戰至二更,流賊火燒城牆外的官兵營寨,官兵敗退入翁城,砍馬自刎,從者千餘人。這種記載的真實性值得懷疑,自刎者千餘人?趕上田橫八百壯士了。李自成破了官兵在城外的營寨後,炮轟城牆,震動天地,汝陽城破,十一月十四日楊文嶽被俘,不屈死。之前城破時,汝寧知府傅汝為,知縣文師頤,諸多官員死難。汝寧千戶袁永基戰死,鄉兵遊擊朱榮祖與妻自焚。李自成俘崇王朱由樻,世子朱慈輝而去。
這次汝寧城破,根本原因是大炮的使用,崇禎十四年李自成破洛陽,一是得到大量火炮,二是得到大量饑民,他方才成事。大炮的取得,使得河南只有開封未被攻陷,後來是官軍決黃河反把自家淹了,開封城才破。清軍也是在取得大炮後,使得明國無堅城可守。大炮只是物理力理,但還有一種綱常的力量在維繫著大明,清朝不流血地便終結了,反觀明末,死了太多人才改朝換代。根本原因在於清末的立憲運動,把綱常禮法弄沒了,既然皇家都要搞預備立憲,讀書人還怎麼扞衛皇室?這個保皇黨沒法當了,皇家搞立憲,等於皇家自已宣佈自已不合法。大明是亡於大炮,而大清是亡於綱常。
在歷史上,崇禎十七年四月一日,劉洪起調郭黃臉,金皋,趙發吾,圍攻汝陽城。由於沒炮,急切攻不下,圍城一月,麥枯於野,屍佈於市,五月一日城破,劉洪起將沈萬登凌遲於三義廟前。劉洪起,李際遇,沈萬登為明末三大土寇。只因沈萬登的中軍將領殺了劉洪勳,攫其財,劉洪起時為西平副將,聞之,發檄文,率軍討伐沈萬登。圍城至四月二十日,城中本就不多的百姓被餓死大半,此時,有官員從北京回來,報之甲申之變,為兩家調和,沈萬登居然拒絕。
劉洪起佔據汝陽後,崇禎十七年六月一日,李自成的大將袁宗第由陝西率軍來攻,劉洪起自知不敵,退避,袁宗第在汝陽待了五天便退走,因為這時李自成正在被東虜逐出北京的路上,已經顧不上河南了。九月,劉洪起到武昌拜見左良玉,當時他那個堂弟劉洪越,正在左良玉處為副將,這樣,劉洪起取得了左良玉的支援,劉洪起回汝陽後,登高一呼,河南堡寨盡聽排程,劉洪起便成了明末最大的土寇,他將河南李自成授的偽官押送南京,並接受了南京監國的封號,第二年六月清軍至,招撫劉洪起,劉洪起拒絕,避走平頭垛,中箭死。
此時,三義廟內,空蕩蕩的殿內只剩下三人,朱榮祖與汝陽知縣秦廷奏坐著,元默倒揹著手,不自覺地圍著二人兜圈子,弄得朱榮祖要起身,卻被元默揮揮手,按了下去。朱榮祖繼續道:“也有也有六七分人才,幾分浮薄聰明,只是讀書不治事兒。自小跟三家村白肚子先生讀書,考過幾回童考,都沒下文,他自家說,讀書上下過精進工夫,卻是叫先生誤了。十三四歲死了爹孃,這便歇了書本,到混鬧場上自甘輕薄,設些光棍圈套,專一鬨騙浮浪子弟賭錢。叫西平縣的太爺責打過幾回,在西平安身不牢,便來府裡廝混,他是個活道人,結識了崇王府的人,與崇王走鹽,發了一份家業”。
元默聽到這,自語道:“唉,鹽徒,鹽徒,只願破繭出俊蛾,心存忠義”。秦廷奏道:“下官由潁上履任時,一路艱險,鄉勇三十餘騎護送,至汝陽已折損大半,於東門遇著此人,此人率數十騎鹽徒,持槍挎弓,駿馬如龍,由北門過來,聲言去三里店取銀子,對下官執禮尚恭,下官與此人只見過這一面”。元默道:“怪道此人修寨購糧,似有花不完的銀子,多是受了闖塌天饋贈”。
朱榮祖道:“他由賊營帶來的幾個馬夥,在蔽宅住了月餘,以末將看,確是被掠百姓,不似流賊的探子”。元默道何以見得?朱榮祖道:“先前,我心下甚是疑影,相處月餘,細細覺察,只覺這幾人並無焦躁情狀,可見並無家小被扣在賊營”。元默道:那你為何疑他通賊?朱榮祖聞言,看了秦廷奏一眼,道:“只因他回西平,我借了兩匹馬與他,秦大人問起,不好交待,只得道疑心他,打發他出城為妥”。秦廷奏聞言,看著朱榮祖,道:“朱大人,豈可如此兒戲!”。朱榮祖道:“慚愧得緊,此事做哩不稱職,也對不起朋友”。
元默道:“聽說崇王借與他糧,又將璞笠山借與他修寨,內中有何關竅?”。二人聞言,均答不知。又問了幾句,元默便放二人走了。朱榮祖出了三義廟,正欲上馬,忽聞身後一聲大哥,他扭頭看去,只見申明亭旁站著劉洪起。朱榮祖並不知劉洪起就在這裡,乍見之下不由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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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橋,你怎生在此!是貼子請來的,還是票子傳來的?”。“大哥,咱如今被元大人請來做軍師”。“瞎話!就你那點腸子,這兩位是——”。“我的關張二將”。“噢?”。“皆有萬夫不擋之勇,一個現為馬弓手,一個現為步弓手”。鄭樂密道:“那劉備是平原縣令,敢問大哥官居何職?咱和老八兩個連馬弓手,步弓手也不如”。
朱榮祖笑道:“二位跟了這個主子,何難奮飛,將來必有好處,只怕我將來也要靠住這位賢弟”,又衝劉洪起道:“數月不見,說話越發親切有味,在璞笠山忙些甚?”。劉洪起道:“不過是刮硝土,熬小鹽”。朱榮祖道:“倒快活象意,我與流賊大戰一場。聽說你在臨潁叫楊四傷了,又橫了侯鷺鷥”。劉洪起問道:“大哥與秦大人咋才出來,元大人問了大哥些甚?”。朱榮祖道:“不過是公事,又能問我甚?”。劉洪起道:“問大哥,某人與某人可曾煉成一氣,打成一片?”。
朱榮祖聞言,心中一驚,回道:“啥話些,就落了你的話把,惹得你撒騷放屁,倒顯得咱成了小人”。劉洪起道:“元大人問話時,大哥可曾回一句,我的兄弟我管保?”。朱榮祖心道一聲麻纏,只得亂回道:“大人問你如何,我只說你三歲失嚴,孝於親,友于弟,又說你是國士隱於下位”,接著衝身邊的家人道:“你先走一步,告訴奶奶,預備席面,我要與劉爺杯酒閒話”。劉洪起卻道,不敢奉擾,改日吧,元大人一時還要傳喚小弟。
元默坐在桌案後思索,這兩天他百般套問劉洪起,叩問天機,劉洪起只以一句未曾夢及敷衍。元默心道好個說法,待他要說時,便說昨晚夢到什麼了,待他不願說時,便說未曾夢及,這伎倆豈能瞞過元默這樣的官場老油條。想到這,元默冷笑一聲。只是此人究竟是什麼人,是真的如此人所說,在夢中受了後世高人指點,還是江湖騙子?他如何製得滑輪弓這般神器?至於預先知道祖陵有難,在元默看來,倒沒什麼,因為在鳳陽祖陵遭難之前,京中,還是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等人,就已經上疏提醒皇上,注意祖陵了。在元默看來,此人多半是江湖騙子,皇上也是這般看的,只是,這幾天此人還提到了湯若望,莫非與西夷有甚勾當?“若非滑輪弓,我已然對他動了刑”,元默心道。他轉念一想,卻又叫了聲不妥,此人在臨潁與西平,兩度與土寇大戰,尤其是西平虎背坡一戰,周全了廣東撫標護送的銃炮,還是有功的。元默不知道的是,皇上是決不會將此人交給北鎮撫司,也就是錦衣衛處治的,因為此人向皇上報告了張家口通敵晉商,這些晉商才應該是錦衣衛要去處治的。只是晉商一事,是劉洪起透過崇王的渠道報告的,元默並不知曉。
外邊的申明亭內,“衛所官管著地皮,得中軍都督府說了算。只是鄉兵把總,就算是千總,你不是緊守著元大人麼,他一句話的事”,朱榮祖說罷,忽然想起一事,道:“上回你騎去兩匹馬,咋不見送還?秦大人偶有問及”。劉洪起道:“怎麼?崇王未還馬?嘿,這死太監”。這時,忽聞三義廟前有人吆喝:傳劉洪起!
三義廟後院一間屋舍內,元默已除下了官服,露出綁著皮套子的左腿,他坐在公案後,一手按著茶碗,道:“敢似真個忘了?”。“大人請看,這錢,由此端盪到彼端,若蕩得遠些,便快些,若蕩得近些,便慢些,蕩一個回合下來,所費工夫都是一般,大人在京師有無見到西夷鐘錶,下面有個圓圓物什,盪來盪去的,便是這般原理,這叫擺動原理,那圓物什蕩一個來回,指標便動一格,以此計時”,邊說,劉洪起邊擺弄懸在筆架上的一枚錢。
“啪”,元默拍了桌子,盯著劉洪起怒道:“戰事方殷,本撫與你玩小孩把戲來了?我再問一事,若再敢戲耍,我便要掌嘴,此次會剿如何?”。劉洪起聞言,想了想,搖了搖頭。“怎麼?”,元默瞪著劉洪起。
劉洪起道:“兵少,兵驕,兵變。七萬之眾多乎哉,不多也,朝廷養不起兵,朝廷的錢糧哪去了?需知小的在二郎寨都是不關餉的,此為兵少。至於兵變,也多因軍餉不足而起”。元默打斷道:“何處兵變?”。“大人,小的亦不知,只是這幾年兵變少了?那鳳陽衛指揮使,姓侯的,貪暴虐民,不就叫鳳陽衛所兵殺了,小的聽闖天塌說,鳳陽鄉民捧著香來尋流賊解救,不然流賊還想不到帝鄉呢”。元默道:“莫要胡說!好生回話,我不難扶持你做個前程。崇王為何借糧與你,又將璞笠山借與你?”。
劉洪起回道:“崇王在璞笠山的買賣,想必大人也知道,這事只瞞著皇上,我是崇王走鹽的夥計,卻也不是個安穩營生,我拎著腦袋走鹽,哪天官府將我拿去,崇王便將我丟擲去了,以撇清自家。故此,我也不能白走,佔了兩成股子,小的問崇王借糧,借璞笠山,是拿這兩成股子做的抵”。劉洪起心道,他與崇王說過張家口晉商通敵一事,這事可不能叫元默知道,不然皇上知道了,會怒他嘴上沒個把門的,後來陳新甲是怎麼死的,他可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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