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敲木魚

“殿下，您快醒來吧。”</br>“您再不醒，單于的隊伍就要離開赫連部，繼續前往其他部族了……”</br>聖華宮，長寧公主暫居的寢殿裡，香蓮跪坐在床前，絮絮叨叨地說著，“您快睜開眼，好起來吧，不然單于將您一個人留在這裡，將來可怎麼辦啊。”</br>“那日景陽宮晚宴，聽說死了不少人，如今還沒追查到兇手，那些毒蠍，也弄不清到底從何而來，把您留在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br>“哎……”</br>送藥的宮婢早先離開時，留下一道門縫，嘆息聲順著門縫飄蕩出去。</br>隱匿在陰暗中的人影，在屋外一閃而過。</br>片刻後，聖華宮主殿，單于身前的親衛，單膝跪地，稟報著自己在長寧公主寢殿聽到的一切。</br>至此，殘存在單于心底的最後一層疑慮也被打消。</br>“傳命下去，巳時一刻集結出發。”</br>…</br>正值多事之秋，單于離開的頗為低調，只有赫連王與赫連王妃，親自帶著小部分人手，將他們送到了城門外。</br>駐紮在城門外的兩千親兵，已經整裝待發。</br>當目送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終於消失在視野中，這幾日一直強打精神的赫連王，終於疲憊不堪，忍不住倒下。</br>醫者號過脈，稱他這是思慮太過，心力交瘁的徵兆。</br>赫連王能不交瘁嗎？</br>趕在單于巡視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鬧出這麼大的事，偏偏還查不到兇手的任何線索。</br>雖然單于已經離開，但這件事絕不會這麼容易結束，後續若是追查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赫連部怕是要被單于在心中記上一筆。</br>還有，他那意外死在這場變故中的長子……</br>一想起來，赫連王只覺頭痛欲裂，揉著太陽穴吩咐，“乎允的喪事，讓大王子妃上點心，他雖死的不光彩，但卻是本王長子，該有的體面絕不能少。”</br>交代完大王子的事情，赫連王突然想起這兩日沒有見到二王子，“乎林呢，他身上的傷可養好了？這兩日在做什麼？”</br>若是傷已養好，倒是可以將手頭的一些事情，交到乎林的手上，譬如追查此次變故的事情。</br>畢竟如今，他膝下也只剩下乎林一根獨苗，依他的年紀，想要再生出一個，也不容易。今後赫連部，早晚要交到乎林手中，是時候該讓他歷練起來。</br>正當赫連王這麼想著，就見身前的宮侍面露為難，遲疑了一下以後，低下腦袋稟報說：“回王上，二王子脖子上的淤青昨日就已經散了，之後也沒再遇到過。不過……”</br>“不過什麼？”赫連王眉頭一皺，追問道。</br>“不過……二王子得知了他房中那位薇姑娘的死訊，將自己鎖在房裡不吃不喝了一整日時間。”</br>“什麼？”赫連王猛地一拍桌子，心裡既是氣惱，又是疼惜。</br>氣的自然是他堂堂一個部族之主的兒子，竟然是個沒用的情種。惜的卻是，情種也就罷了，竟還傷害自己的身體。</br>難道他就不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道理嗎！</br>“來人，去給本王把二王子的門砸開，把他提來本王這裡。”赫連王冷聲吩咐。</br>兩名侍衛領了吩咐匆匆離去。</br>不多時，“空著手”回來回稟。</br>“王上，二王子不在宮中。”</br>“這小子，又跑什麼地方去了？”赫連王語氣不善，眼底卻生出憂色。</br>他現在可是怕了“找不到人”這幾個字。</br>生怕小兒子，也步了長子的後塵。</br>好在，只是虛驚一場，沒過多久，就有赫連王妃身邊的宮婢，過來匆匆來報：“王上，二王子今日一早就到了被燒燬的司樂苑廢墟，拿著木魚坐在那敲了半日，怎麼也不願意挪地。”</br>“王妃怎麼勸都沒有用，請您也過去，幫著勸上幾句！”</br>…</br>就在赫連部王宮一陣人仰馬翻的同時。</br>赫連部王庭唯一的寺廟裡面，衛雲嵐與白明薇正坐在窗邊翻閱房間裡的經書。</br>正午的陽光傾灑進來，白四姑娘輕手輕腳地提著一隻水囊，和兩個夾了肉片的火燒過來。</br>“大姐，衛姐姐，這燒餅還帶著熱乎氣呢，你們快吃。”</br>衛雲嵐和白明薇同時放下經書，道了聲謝。</br>二人對坐在窗邊，默默吃著手中的東西，衛雲嵐忽然輕聲問道，“白大姑娘可想好了今後如何？”</br>白明薇拿著燒餅的手，聞言一頓，低聲說道，“自然是與大家一同返回大雍。”</br>“那……赫連二王子？”衛雲嵐問。</br>白明薇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腳尖，語氣盡可能平靜地回答：“我是大雍人，他是蠻人，之間隔著兩個國家的血海深仇，本就不是一路人。”</br>“何況，我家中的事情衛姑娘也都清楚。家中還有母親與祖母，我要回去盡孝，不可能留在北蠻。”</br>饒是很清楚自己的決定，真正將這些話說出口，白明薇還是忍不住心頭髮酸。</br>唯有她自己知道，看似平靜的語氣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波瀾起伏。</br>她不是第一次嫁人，早在大雍，她便已嫁作人婦，成為人母，女兒彤彤如今都快有四歲大了。</br>可她那第一任夫君，夜夜流連花叢，與她不過維持表面的相敬如賓。婆家也因她頭胎生了女兒，對她沒多少好臉色。之後更是在她孃家出事時，給了一紙休書，將她直接趕了出來，薄情寡義到了極點。</br>與第一任夫君相比，二王子雖不通文墨，不懂風雅，卻擁有一份難得的真摯之心。</br>她時常能感受到二王子小心翼翼，又稍顯笨拙的關懷。</br>若說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br>可她不能在意，更不能留戀這份情意……</br>“北蠻單于領兵離開了。”鄒雲從外面潛回屋中，走到衛雲嵐身邊，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br>接著說道，“還有一個訊息，方才從王宮傳出來的。”</br>“據說，赫連二王子忽然醉心佛法，意圖出家，要來寺廟為已故的愛人誦經、祈福，赫連王妃正帶人在宮門處死死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