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裝神弄鬼

柳清雪的外祖母姓趙，人稱“趙神婆”，在丹河沿岸一帶頗有名望。</br>早先時候，曾被縣太爺和多位豪紳奉為座上賓，積攢了不菲的身家。</br>連帶著父母亡故以後，跟在她身邊長大的柳清雪，也一直過著嬌小姐一般的生活。祖孫倆在趙家村生活的日子不多，大多時候都住在趙家村以西十幾裡的彎河縣中。</br>“小姐，趙家村的人可真氣人！”</br>穗禾懷抱著好幾根做法用的“幡棍”，一馬當先走在最前，把東西放在後頭空著的第二輛馬車以後，回到前面，滿面氣惱地對衛雲嵐道。</br>穗禾是個老實憨厚，脾氣溫吞的，衛雲嵐還是頭一次見她這麼氣憤。</br>“出了什麼事？”</br>“他們簡直太無恥了。”穗禾說：“您是沒瞧見，我們過去的時候，柳姑娘家的門鎖早就被人撬開了。家裡翻的一團亂，除了堆在柴房裡的這些做法用的傢伙事兒，別的東西基本都被搬空了，連嵌在灶間的大鐵鍋都沒有放過！”</br>“這還不算，我們進院沒多久，趙家村的里正就帶人找了過來，拿著一紙庚帖，說是趙神婆生前就替柳姑娘訂下的親事。柳姑娘要不就跟他們走，乖乖地嫁過去，要不就把三百兩銀子的聘金賠了。”</br>“最過分的是，那庚貼上，和柳姑娘訂親的是個已經過世半個月的死人……小姐，他們這是讓柳姑娘結陰親啊！”</br>結陰親可是會折壽命的，備不住什麼時候就被“地下的”夫君帶了下去。</br>趙神婆根本不可能為自己唯一的後人，訂下這種離譜的親事。</br>說話間，一起進入趙家村搬東西的柳清雪與羽七等人，也快步走了出來。</br>這裡距離村口只有不到一里，柳清雪幾人每個人手上都拿了不少東西，除了做法事常見的那些器具，還有幾口糧食袋子，幾隻母雞，甚至一頭養得油光水滑的小豬仔。</br>奇怪的是，他們拿了這麼多東西，村子裡竟沒有人追出來。</br>離得近了，衛雲嵐看見柳清雪臉上抹著紅一塊、白一塊的汙跡，傍晚昏黃的日光下，看著甚是駭人。</br>將懷裡抱著的豬仔，往後頭車廂裡一放，柳清雪來到馬車前，使勁一抹臉，笑著說：“東家，沒嚇著您吧？”</br>衛雲嵐搖了搖頭，眼底閃過好奇，看了一眼村口方向，“東西可都拿全了？”</br>“拿全了！”</br>柳清雪嘴角上揚，顯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說著還從懷裡掏出一隻有些破舊，卻刺繡精美的錢袋，“他們還把我外祖母留下的體己銀子還給我了。”</br>看著敞開的錢袋口中，一錠錠閃著金光的小元寶，衛雲嵐眼中驚訝更甚。</br>聽穗禾方才描述，趙家村的人可不像是這麼好說話的。</br>“先上車吧。”</br>柳清雪乾脆地應了一聲，登上馬車，見衛雲嵐還往村口的方向張望，笑著說道，“東家，您放心，他們可不敢追出來。”</br>“哦？”衛雲嵐挑了挑眉尖，“此話怎講？”</br>柳清雪指了指自己臉上那一團團髒汙，“東家，我這些年跟在外祖母身邊長大，也不是什麼都沒學到的。剛才啊，我給他們演了一出大戲！”</br>原來，方才趙家村裡正放出狠話，讓柳清雪要不賠人要不賠錢以後，兩方就動起手來。</br>趙家村人多，可耐不住柳清雪這邊跟著的人，要不力大如牛，一個打仨，要不就身手矯捷一招便能制敵。</br>不過小露兩手，趙家村的人便止步不前，不敢輕舉妄動。</br>就在這個時候，被幾人護在身後的柳清雪，竟然一頭栽下，倒地不起。</br>兩息過後，騰地一下從地上起身。</br>身子挺得筆直，面上也多出不少原本沒有的痕跡。</br>最嚇人的是，原本還算清亮的眼眸，變得陰森無比，看著哪裡像是才及笄不久的少女，分明就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嫗！</br>趙家村裡正當即就嚇得大喊出來，“趙神婆！”</br>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br>趙家村的人虧心事做多了，自然怕鬼怕得很。</br>更別說趙神婆生前就神神叨叨，頗有本事，死後化成鬼，恐怕也是鬼中煞神，能索命的厲鬼！</br>柳清雪披散著頭髮，張開雙手朝人衝了過去，眾人立馬就嚇破了膽，連連跪地討饒，求趙神婆放過他們。</br>里正更是被眾人賣了個乾乾淨淨，最後將私昧下的錢袋還了出來。</br>趙家村欠柳清雪的又何止這些？</br>柳清雪不願再與趙家村的人過多糾纏，卻也不願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們。</br>臨走前，她藉著趙神婆“上身”的口吻，詛咒了趙家村的人，窮苦潦倒，後繼無人。百年之內，無人可就科舉入仕，亦無人可在軍中有所作為！</br>“我這回可算是出氣了。”柳清雪吐出憋悶已久的濁氣，神色前所未有的輕鬆起來。</br>“多謝東家，要不是您給我這機會，我這一口氣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出來。”</br>“謝我做甚？”</br>衛雲嵐搖了搖頭，輕笑著說，“是你自己有本事。”</br>“我也就會些裝神弄鬼的路數，要不是東家派人護我，先把他們震住，上來就裝神弄鬼，他們只會以為我是怕了他們，故意藉此方式逃離。”</br>柳清雪很有自知之明，當時要不是有羽七等人護著自己，事情根本沒法進展得這麼順利。</br>“這些金子，還有那些個幡棍裡鑄的金銀，您都拿去，總歸我這條命是您救的，要是沒東家您，我也拿不到這些金銀。”</br>柳清雪舊事重提，衛雲嵐沉吟片刻，開口說道，“我欲在荒州囤田儲糧，你可幫我打理這部分買賣，你的金銀亦可併入其中，囤積一部分田糧，歸屬於你自己名下。”</br>柳清雪眼睛一亮，“多謝東家！”</br>她喜的倒不是衛雲嵐不要她的金銀，而是交由她做的這份差事。</br>這意味著東家認可了她的能力，願對她委以重任！</br>途經趙家村，馬車繞上駛回慄河莊的路徑。</br>與此同時，太陽即將落山。</br>昏黃的日光下，出任三州巡撫的宋長珂一行，與荒州指揮使林緘手下的張千戶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