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憤慨

趕在日頭落下前，衛雲嵐終於看到東邊飛來的紅腳小隼。</br>看過信中內容，一顆忐忑的心徹底平靜下來。</br>父親已經安全抵達北關。</br>比預想的情況更好，北關邊防使龔大人態度頗為友善，短短片刻父親便已定下了在北關的落腳之處，領了一份在城務府謄寫文書的差事。</br>聽衛雲嵐轉述完信中內容，高氏也大大鬆了一口氣，“這可比做苦役，修城牆好得多。”</br>也幸虧先前經蕭護衛提醒，將揭發聖月教的奏摺送去了京中。不然哪可能免除苦役，混到個這麼清閒的差事。</br>“還得多謝蕭先生。”高氏對衛雲嵐說：“先前你們習武便沒準備束脩，如今剛好多備一份禮，趁著抵達北關前送給蕭先生和羽領隊他們。”</br>衛雲嵐也正有此意。</br>一路下來，他們與天樞閣的人相處頗為和睦。雖說雙方確實是花了銀子的關係，但天樞閣對於他們的關照，也早已超過那兩萬五千兩銀子的重量。</br>單說明煊一條性命，在衛雲嵐心裡，就遠不止兩萬五千兩白銀！</br>“先前在麗水縣，我們打聽到幾個位於河東岸靠北一些，受饑荒波及不大的莊子。”高氏提議：“我與你大嫂身上還藏了一些銀票，等置辦完莊子、地契，你便拿著剩下的銀票，在城中採買一些禮品？”</br>“好。”衛雲嵐點頭應下，心中卻已有了送禮的主意。</br>荒州這等荒涼的地方，哪怕捧著銀子也買不到什麼珍稀的物件，與其浪費那筆銀子，倒不如從她放在空間的嫁妝當中，挑選幾樣真正的珍品，更足以表達誠心與謝意。</br>經過先前那番夜談，衛雲嵐早已不再將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譬如置辦莊子的事，她就全權交給了高氏負責。</br>母女兩個早就商量過對於莊子的要求。自打進入荒州，高氏便在不斷打聽合適的莊子，如今已經有了眉目，過了丹河車隊便在她的指揮下，前往位於東北方向的丹雲城。</br>那裡有丹河以東，荒州東部最大的牙行，先前打聽到的莊子，有五成以上都可直接在那交易。</br>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這樣倒是最有效率的辦法。</br>一路疾馳，趕在城門落下以前，衛家的隊伍抵達丹雲。</br>與丹河南部，臨近丹湖的地帶不同，這裡並未被災情波及太多，城中仍是繁華模樣。客棧領路的夥計，見他們不似本地人士，便熱情地介紹道：“我們丹雲雖不是荒州府城，卻比府城更加繁華，瞧見那邊那座七層樓了嗎，那就是仿照京城望月樓修建的摘月樓，景緻一等一的好！”</br>落後衛家人幾步的天樞閣護衛們，聞言腳步微頓。</br>走在齊詡身旁的馮平，更是忍不住朝自家主子看去一眼。</br>沒想到他們的望月樓，在這等偏僻州域，竟還出現了個仿照品？</br>走在最前面的高氏，瞥了一眼摘月樓的方向，開口問道：“這摘月樓瞧著很新，可是近來剛建成的？”</br>“上個月才建成！”提起摘月樓，夥計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直說道：“還有不少文人墨客聽說摘月樓可登高望遠，賞月觀星，特意從其他城池遠道趕來。我們客棧因為離摘月樓不遠，連帶著生意都好上了不少。”</br>望著那哪怕入夜，依舊燈火通明的樓宇，很難想象僅相隔不到百里，同一片州域之內還有那麼多人食不果腹，朝不保夕。</br>似是沒感受到衛家人的沉默，夥計又轉身指了指與摘月樓相對的另一個方向，“聽說曹老爺還要在那邊再建一座摘星樓，到時我們這裡一定比現在更繁華，說不得還有別州人士特意趕過來呢！”</br>聽到夥計口中的“曹老爺”，衛雲嵐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下，出言問：“不知這曹老爺，與去歲新來的曹大人……”</br>“看來您一行，還真是頭次來我們丹雲城。”</br>見衛雲嵐等人一無所知，夥計對他們解釋道：“曹老爺就是曹大人的兄長，兩人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br>“原來如此。”衛雲嵐垂下眼眸。</br>連一名小小的客棧夥計，都知曉這份關係，且毫不避諱，可見曹家在此勢力之大。</br>也難怪，他敢在關係到一州百姓的水利之事上那般胡鬧！</br>就是不知，這裡的事情京城知不知曉？</br>是因地處偏遠，這裡發生的事從未傳回去過，還是早就傳回京中卻被人遮掩了下來？</br>就在衛雲嵐心生疑竇的同時，站在她身後不遠的齊詡，心中也在琢磨著相同的事。</br>先前在看到河道兩旁莊稼被毀時的痛心疾首，瞬間在此刻化作滿腔憤慨。</br>曹家若是將修建這什勞子摘月樓、摘星樓的心思，多花半分在修建河道上，也不至於讓百姓遭那麼大的苦！</br>若是他們將營造此地繁榮景象的銀子，多花半分在受災的地方，也不至於有那麼多百姓因飢餓，淪落到賣妻賣子的地步。</br>可偏偏，這些製造災難的始作俑者，根本毫不在意百姓死活。</br>百里之外，百姓受苦的同時，他們卻在這裡花天酒地，縱情享樂！</br>久違的殺意在心底升騰，齊詡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般，這麼迫切地想要坐上那個位子，手握生殺大權，將所有魚肉百姓的貪官汙吏全都斬於劍下。</br>察覺到身後的氣氛似有不對，衛雲嵐回首望去，視線正撞進齊詡那雙騰滿怒火的眼中。</br>微微一怔，她在這一刻感受到了那雙眼中的殺氣。</br>先前渡河時萌生的想法，再次在心頭浮現。</br>這一刻她可以肯定，眼前的“蕭護衛”定是極為忠於大雍之人。</br>他對大雍國土，對大雍百姓的重視，遠在普通人之上。</br>這讓衛雲嵐不禁好奇，培養出蕭護衛與天樞閣其餘閣眾的，究竟是什麼人？天樞閣又與大雍，或者說與大雍皇室有什麼關係？</br>隱隱的，她心頭有著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br>上輩子，天樞閣是在六年後長平公主也被送去北蠻和親後，才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的。</br>而長平公主是唯一與太子一母同胞的嫡公主……</br>太子已亡，長平和親。</br>天樞閣開始出現在大眾視野，迴護百姓，卻無視皇家、權貴。</br>將這一樁樁事情串聯在一起，若說他們與太子或先皇后一脈毫無關係，恐怕誰也難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