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興州

一陣天旋地轉，絲芸被撞得眼冒金星。</br>暗自後悔，怎麼偏偏就選擇了這條路，攔住了這戶人家的馬車？</br>如今避是避開了蔣府派來追她的家丁，免去被送回劉家，斬首或充入教坊的危機。</br>可很明顯，她攔下的這戶人家也不是什麼善茬，一個兩個不懂憐香惜玉不說，身手還那般利落，看上去絲毫不比聖女身邊的護法遜色。</br>她該不會才出虎口，又入狼窩吧？</br>片刻功夫，蔣縣令府上的家丁已來到衛家隊伍旁邊。</br>見中間那輛馬車前圍了不少人，先是警惕地往人群裡掃來一眼，見沒有劉姨娘的身影，才略微鬆了口氣，用比先前客氣幾分的態度，拱手問：“不知諸位是否看到一名身著綠裙的女子，從這條路上跑過？”</br>“沒看到。”衛家人態度略顯疏離。</br>兩名家丁見他們套馬的套馬，趕車的趕車，一副著急上路的模樣，到底也沒敢強硬地提出搜車。</br>畢竟他們蔣縣令，也只是地方上的小官，在縣城裡逞逞威風也就罷了，出了縣城，可不敢得罪路過的貴人。</br>“多謝諸位，我們再去別處找找。”</br>蔣縣令府上的家丁離開，衛家的車隊重新上路。</br>才到岔路口，車廂裡的絲芸就掙扎著想要下車。</br>腦袋剛探出車廂，就被馮平一個手刀砍向後頸，暈了過去。</br>“衛姑娘。”齊詡騎馬落後幾步，來到衛雲嵐的馬車旁。</br>衛雲嵐心知他想要問的是什麼，有關做鬼那些年經歷的事情無法明說，便隱晦地提醒道：“劉府在鐵礦一事中牽扯深廣，如今有個送上門來的劉府人，剛好可以順藤摸瓜，調查一番其背後之人。”</br>順著挑開的車簾，齊詡深邃的眸子與衛雲嵐清亮的雙眼對上，齊詡眼底帶著一抹探究。</br>卻終究是沒再多問，只點頭道：“衛姑娘言之有理，那這劉絲芸，便交由我們帶回閣中審問了。”</br>“蕭先生請便。”放下簾子，靠在車壁上，衛雲嵐眉頭微微凝起。</br>她先前猜想的可能有些不對，這位蕭護衛在天樞閣中的地位，應當並不是與羽五、羽七這些帶排行的人相當，而是更高一籌。</br>雖然蕭護衛與其他人說話不多，但衛雲嵐還是看出來，在那十人當中真正能夠做主、拿主意的便是是他。</br>不知他在天樞閣中究竟是何身份，堂主，都頭，亦或某一字輩的統領？不過不管是何身份，只要對他們衛家沒有惡意，她便只當不知道就是。</br>到了廉州邊界，藏在車廂裡的絲芸，便被一隊天樞閣的人馬帶走。</br>從馬車上瞧見那隊人對蕭護衛頗為恭敬的樣子，衛雲嵐更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測。</br>隊伍駛離廉州，進入興州地界。</br>作為北地十州當中，範圍最廣闊的一州，興州的大小几乎相當於京城附近的涿州與臨州之和。</br>可定居在興州的百姓，卻還沒涿州一半多，只因興州與廉州臨近這帶，擁有一片綿延數十里，土地龜裂、寸草不生的地帶。</br>二十年前那場天災，就發生在這。興州這個“興”字，也是那時才被先皇命名的，寓有百廢待興之意。</br>可惜二十年過去，直至現在這裡都沒有植被生長。</br>進入這片地帶，最明顯的感覺便是乾燥，撩開車簾，彷彿還能聞到一種有些刺鼻的味道。</br>衛雲嵐和馬車上的幾名丫鬟，對這味道感受不大，但與她們同處一個車廂的黑雲，則在用後爪不斷蹬了半天鼻子邊的毛髮後，扭頭一腦袋埋進車座上的軟墊，將鼻子捂得嚴嚴實實。</br>連黑雲都有這麼強烈的反應，衛雲嵐下意識感到不好。</br>“讓隊伍加快速度，今晚加急趕路，不要在路上停留了。”衛雲嵐差人去前面知會另外幾輛馬車。</br>馬車行進的快了一些。</br>然而再怎麼加緊趕路，也沒有辦法將速度提至最快。</br>這片地帶不僅僅是土地乾涸，地面布有裂紋那麼簡單。有的地方還有一些深深淺淺的坑，最深的一個坑差不多有將近一人高深，遇到這些坑的時候，馬車只能繞路。</br>衛雲嵐已經帶著黑雲上了打頭第一輛馬車。</br>看著車窗外的環境，高氏嘆息一聲道，“這就是二十年前那場天怒。”</br>哪怕沒有親身經歷過當年的災害，但單看如今這片地帶的樣子，也能知道當時的場景有多恐怖。</br>難怪先皇寧願貢獻自己的壽數，也要平息“天怒”。</br>與先皇相比，如今的孝明帝還真是……不配為皇。</br>要是太子能上位就好了，也不知道遠離京城前往潭州的太子，如今可平安到了地方？</br>“阿嚏。”馬背上，齊詡無端打了一個噴嚏。</br>馮平立馬緊張地看過去，騎馬靠近，壓低聲音：“主子，北地寒涼，這地方也頗有些乾冷，您多披件外衣？”</br>“我沒受寒。”齊詡微微搖頭，他穿得並不單薄，不過還是沒有拂了屬下的好意，將斗篷抖開披上了身。</br>天色昏黃。</br>馬蹄踩過，濺起陣陣沙土，讓眼前的視線更加模糊不清。</br>途經又一個深坑，衛雲嵐眯眼向車外打量，忽然注意到那坑的對面好似還有幾個在黃土地上格外顯眼的黑點。</br>就在她察覺到那邊情況的時候，隊伍中不少人也看到了。</br>趕車的劉銓回身說，“老爺，夫人，大小姐，對面那裡好像有幾個人躺著……”</br>離得近了，已經能夠看清，在那坑對面的，是幾道身上覆著沙土的人影，人旁邊，還散落了兩架歪倒的馬車和一地東西，只是不知原本拉車的馬匹跑去了何處。</br>衛茂林道：“去探探還有沒有鼻息。”</br>坐在馬車前轅上的王貴，跟著劉銓主動跳了下去，跑過去蹲下身，挨個探過後回稟道：“老爺，這裡六個人，有三個還有鼻息！”</br>齊詡翻身下馬，在坑這端幾下輕點，便飛身到了另一端，一揚衣袖，掃落那覆蓋在倒地馬車上的沙土，露出上面的標記。</br>“是越州或白州而來的商戶。”</br>“車裡裝的是那兩州產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