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定心丸

茶樓內滿堂譁然。</br>衛雲嵐推開雅間小窗，向下望去，絕大多數人臉上都帶著如她一般的震驚之色。</br>那可是英明無比的先皇，親自教養出來的太子殿下啊！</br>不知是誰，出聲問了一句，“那……聖上可曾應下？”</br>“聖上起初是不應的，可太子殿下自稱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身為大雍太子，這災禍殃及的不止自身，而是整個大雍。他自願廢黜太子之位，前往受災之地盡一份力，好能將功抵罪，平息上蒼之怒。”</br>“聖上再三勸阻無果，便應下太子所求。頒下旨意，廢黜太子，改封廢太子為幽王，將潭、黔、夷三州劃作封地。”</br>站在臺上滔滔不絕的說書人，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略有誇張地問：“說來也巧，諸位可知，巧的是什麼？”</br>“什麼？”</br>“聖上剛將廢太子的旨意頒下，咱們遂、涵、齊三州的地龍之怒就徹底平息了！”</br>“……”</br>一番話聽得衛雲嵐只覺可笑。</br>歷來只聽說過天災異象發生後，皇帝下罪己詔的，由太子罪己、自請廢黜這種事，還真是古往今來頭一遭。</br>所謂的“旨意頒佈後，便平息地龍之怒”，更像是孝明帝為自己扯來的遮羞布。</br>衛雲嵐從二樓雅間望下去，底下人臉上果然也神色各異，但卻無一人開口置喙。</br>能在遭災之後，還坐在茶樓裡喝茶的，大多是手有餘錢的城中富戶或往來商賈。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br>既然京中的訊息能這麼快傳至各州，還被准許在茶樓、鬧市中大肆宣講，其中自然有朝廷的手筆，百姓們哪敢妄自議論？自然是朝廷讓信什麼，他們便信什麼。</br>如今的遮羞布，等再過五年、十年，便成了預設的事實，沒有人會再記起今日的質疑……</br>這擺明了是皇帝讓太子背鍋，好掩飾他的昏庸無能！</br>暗罵了一句“不要臉”後，衛雲嵐在心裡琢磨起，上輩子根本沒發生過這一出。</br>上輩子太子直到死前，都還是太子，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京城。殃及涵、遂、齊等州的這場災禍，也在京中傳得並不猛烈，應是當時朝廷有意將訊息壓住了。</br>很難說這種變化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但至少太子遠離京城，可以避免三年後意外慘死宮中。也意味著，上輩子的事並非一成不變。</br>既然太子的命運發生了變化。</br>那麼明煊的，也一定可以改變。</br>她要將明煊找回來，也要帶著家人平安抵達北關，安安穩穩地活下去！</br>京中的訊息，宛若一顆定心丸，讓衛雲嵐惴惴不安的心再次堅定起來。</br>這時，一襲天青色長衫的馮掌櫃，在小廝的引路下，滿臉喜氣地走了過來。</br>見到衛雲嵐，便是抱手長作一禮，“嶽公子，託了您的福，我們緣陶居的窯爐總算開始動工了。”</br>“非但如此，今年還能新起一座窯爐，來年嶽公子要是再來遂江，可一定要來我們緣陶居看看，到時候燒製出的瓷器，許是能比今年再精湛一些！”</br>衛雲嵐讓開半個身子，也朝他拱了拱手，“恭喜馮掌櫃了。”</br>兩人對面而坐，丫鬟與小廝在雅間外守著。</br>馮掌櫃詢問道：“不知嶽公子今日找在下來，可是有什麼事？”</br>“確有一事，想向馮掌櫃打聽一二。”</br>衛雲嵐重新將面前兩杯茶斟滿，做了個請的動作，接著說道：“在下這兩日聽聞遂州劉家極有門路，可將生意做到京城，只要能搭上他家的線，那銀子便能一匣匣地往回賺，不知馮掌櫃對這劉家可有了解？”</br>馮掌櫃舉起茶杯的手頓住，“嶽公子說的可是那家中有女嫁入洪大人府上的劉家？”</br>衛雲嵐點頭，“不瞞馮掌櫃，在下手中除了瓷器，還壓了一批別的貨物，若能搭上劉家，可就萬事不愁了。馮掌櫃是遂江人士，可知有什麼門路沒有？”</br>馮掌櫃眉頭微微蹙起，面上露出一絲為難。</br>“若是不便，便當在下今日沒有提過此事。”衛雲嵐客氣地笑著說道。</br>話音落下，馮掌櫃咬了咬牙，開口道：“嶽公子，並非我不願幫你與劉家牽線，實在是這劉家……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啊。”</br>說到後半句時，他的聲音格外壓低了一些，接著小聲解釋：“嶽公子不是我們遂州本地人，不知道劉家在我們這的名聲，實在有些……不好評說。”</br>馮掌櫃看著衛雲嵐那一副正派，又帶有幾分文弱之相的樣子，再想想昨日剛到手那一萬多兩銀票，決定多說幾句：“嶽公子，在下這麼跟你說吧，這劉家確實是商戶不假，可手段卻非我們這些尋常商戶可比的。”</br>“他家與遂、廉、齊三州許多權貴人家都有牽扯，得貴人庇佑，行事一向霸道得很，若是紮根已久的當地商戶倒也罷了，要是外州而來的行商，在他們手上栽了跟頭，血本無歸，都沒處說理去。”</br>“聽馮掌櫃的意思，這劉家行事囂張，私底下怕是也有些見不得光的買賣吧？”</br>“這我可不知。”馮掌櫃搖了搖頭，“曾經也有人勸我搭上劉家，我與劉家在遂江的管事接觸過一兩次，那人上來便是獅子大開口，要我們緣陶居的半副家業。”</br>“嶽公子要是真想與劉家接觸，倒也不難，劉家在遂江的府邸就在旁邊那玄梁街上，銀錢開道，打點個幾十兩銀子便能見上管事，不過我還是勸嶽公子三思。”</br>話已至此，馮掌櫃認為自己該勸的都已經勸了。要是眼前這位嶽公子真叫劉家坑了，也怨不上他，只可惜緣陶居以後怕是要少一位好主顧了。</br>“多謝馮掌櫃這番肺腑之言，馮掌櫃放心，今日在這裡的話入得我耳，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br>衛雲嵐真誠謝過馮掌櫃的勸說，卻註定要辜負這番好意。</br>隔壁街上的劉府，她今日定是要去的。</br>衛家人已在遂江逗留的時間足夠久，明日便會離開，倒也不怕被有心人盯上。</br>半個多時辰後，馬車停在闊氣的劉府門前。</br>走下馬車的衛雲嵐，與穗禾穿著一模一樣的丫鬟衣裳，跟在王管事身邊，上前遞出一塊碎銀，“有勞您幫著通傳一聲，我家主子想要求見貴府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