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岔路

那刺目的血色，看得差役們臉色大變，“完了，衛大人莫不是遇害了？”</br>然而還未等他們阻攔住四散跑開的難民，城中就有人急急來報：“梁大人和解官大人還活著！”</br>“快多來點人搭把手！”</br>這簡直是意外之喜。</br>城外只留下兩名差役善後，餘下的都跟著進了縣城，很快被壓在廢墟最底層的梁大人和解官，被救了出來。</br>梁大人斷了一條肋骨，解官斷了手臂，萬幸的是沒有性命之憂。與他們一同被壓在廢墟下的梁家下人則沒那麼好運，為了護住主子，一個都沒能活下來。</br>…</br>林間小路，飛馳的駿馬緩緩停下。</br>一隻舒展著黑色羽翼的紅腳小隼，在空中盤旋一圈以後，直衝衛雲嵐和羽七的方向飛落。</br>衛雲嵐伸出手臂，那紅腳小隼便穩穩落在她小臂上。許是怕將她抓傷，那對赤紅色的鳥爪還特意鬆緩一些，沒有抓緊。</br>羽七驚奇道：“這還是它頭一次親近生人。”</br>“這是天樞閣的鳥？”衛雲嵐問。</br>“是閣中專為送信培養的鷹隼。”</br>這隻紅腳小隼專屬於她這一支小隊，信是裴虎那邊送過來的。羽七伸手解下鳥爪上綁著的信筒，取出塞在裡面的紙條。</br>“衛姑娘，衛大人那邊已經脫困。”</br>“太好了！”衛雲嵐狠狠鬆了一口氣。</br>地龍翻身後，家裡人分作四路，弟弟那邊劉銓身手不錯，又多是男丁，母親那邊母親一向機敏，又有擁有神力的穗禾相護。她最放心不下的，其實就是父親那邊，生怕出現什麼意外，讓父親無法脫身。</br>好在一切都很順利。</br>馬背上，羽七放飛來送信的紅腳小隼。</br>衛雲嵐展開衛茂林親手繪製的地圖，側首望了望西邊那三高一低的山峰，又環顧了一圈四周景色，“前面馬上就要到涼州與遂州的交界處了。”</br>進入遂州地界，再有不到五十里路，就能趕到遂江城。</br>天樞閣閣主送的這兩匹馬腳程極快，哪怕路面坎坷，拖慢了一些速度，想要在天黑以前趕到，也不是什麼難事。</br>“我們快些，先到遂江再等爹孃他們。”</br>馬兒再次在小路上賓士起來，偶爾能看到與她們逆路而行，從遂州那邊過來的難民。</br>很快，衛雲嵐一行便來到涼州與遂州交界處，遠遠地可以看到官道那邊守著一隊官差，每一隊想從遂州進入涼州的難民，都會被他們阻攔下。</br>有的被放入了涼州，還有的則被他們板著臉呵退回去。</br>凝霜與聽雪注意到，那些被放進涼州的難民，都往官差手裡遞了東西。</br>“進入涼州還要繳納銀錢！”</br>“這不是不給人留活路嗎？”</br>羽七對於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淡淡掃了一眼那邊，便低聲對衛雲嵐建議道，“衛姑娘，我們繞路避開那些官差過去。”</br>“好。”衛雲嵐也正有此意。</br>現在從遂州逃往涼州的難民不少，反其道而行之，從涼州前往遂州的卻幾乎沒有。她們要是從官差眼前過去，未免也太惹眼了。</br>一路從官道旁的荒林裡繞行了大半個時辰，衛雲嵐一行進入遂州地界。</br>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發現，先前在涼州見到的受災情況，與遂州這邊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br>如青崖坡山下那樣碎石堆砌的場景，在這隨處可見。</br>樹木傾倒，屋舍坍塌，都已稀疏平常。</br>有的地方除了山崩石落，還有地面塌陷。</br>最嚴重的便是她們進入遂州地界以後經過的第一個縣城，那座名為遂安的小城，連城牆都塌了大半。</br>從倒塌的城牆望入城內，可以看到在這城牆的斷壁殘垣旁邊，還有一個碩大的深坑。</br>這比衛雲嵐想象的還要嚴重許多。</br>一路上地面凹凸不平，偶爾還能遇到裂縫，馬匹行進的速度慢了下來。</br>凝霜與聽雪騎馬來到衛雲嵐身側，憂心忡忡，“小姐，遂州這麼亂，遂江那邊情況會不會比這裡更糟？”</br>“或許會。”衛雲嵐也說不準遂江城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br>但他們改變計劃時，並沒有更改會合的地點，為的就是遂州的這份“亂”。正是因為遂州受災嚴重，形勢混亂，地方官府沒有多餘的心力應付別的事情，他們才要從遂州經過。</br>這樣一來，衛家人與流放隊伍走散，上報官衙，自行前往北關，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br>…</br>就在衛雲嵐一行已經進入遂州地界，衛茂林在裴虎的幫助下卸下木枷，高氏也與程月娥穩穩坐在前往遂江的騾車上時。</br>本被眾人以為會最順利的衛明煊一行，在涼州與廉州的交界附近打了半日轉，天色漸黑，才在附近的村莊中打聽到路。</br>劉銓再三謝過問路的農戶，回到騾車旁對幾人說：“咱們在上一個岔路走反了，應該往另一邊走，現在繞回去還要一個時辰。”</br>夜風蕭瑟，越往北走便越寒冷。</br>且不說連夜趕路人能不能遭得住，已經累得幾乎快要趴下的騾子，和衛明煊手裡牽著的母羊，肯定是遭不住。</br>衛明煊提議，“要不我們先在村裡借住一夜，明日天亮再繼續趕路？”</br>為了減輕騾子的負擔，這一路所有人幾乎都是跟在騾車旁走著的，只有王嬤嬤和桂香偶爾實在走不動，才在車板上稍坐片刻。</br>接連走了上百里路，每個人早已疲憊不堪，衛明煊的提議得到所有人同意。</br>劉銓又敲開了剛才問路那戶人家的門。</br>一番商量，對方同意三十個銅板收留他們暫住一宿，順便還能讓他們在自家院中打水，再給他們些騾子和羊吃的草料。</br>看著農家人樸實熱情的面容，衛明煊幾人連連道謝。</br>這戶農家屋子也沒多少空餘，王嬤嬤和桂香與這家未出閣的女兒擠在一個屋中。衛明煊、王貴與劉銓，則住在剛給他們騰出來的一間小屋。</br>這兩日太過勞累，衛明煊幾乎沾上枕頭就要睡著。</br>迷迷糊糊之際，一塊石頭從視窗飛了進來，落在他的枕邊。</br>“騰”地一下，衛明煊從床上坐起身，睏意瞬間嚇飛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