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看到小七眉毛一立,忽然笑出來,恢複了當初江上初遇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笑道,“我逗你玩呢,不要當真,這馬又騎不得,有什麼好看的,我娘今天請客,不讓我去,我看廚房從早上忙到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呢,咱們去偷偷看看可有什麼好吃的可好?”不等小七回答,拽了小七的袖子就走。

兩人在府中穿行,到了一個側門邊,早有侍衛快步迎上來,低聲對肖遙說,“出去迎客了,還沒回來。”肖遙點點頭,拉了小七偷偷進去,裡面沒人,是不大的一間小廳,卻佈置得很精緻,懸著簾幕,擺著屏風,壁上掛著山水,中間只對放著兩張矮幾和坐榻,幾上早已擺了各式小菜。肖遙十分挑嘴,在盤盤碗碗間挑挑揀揀選了幾樣丟進嘴裡,又要小七張嘴,見小七搖頭不要,佯怒道,“我偷你看著,是打算跟我娘告狀嗎?”小七隻好吃了。

兩人正偷得熱鬧,忽聽外面有人聲,肖遙連忙拉了小七躲在一扇簾幕後,只聽一人笑道,“夫人好膽色,這麼亂的時候還到處遊山玩水。”

這聲音小七認得,正是墨修。

只聽肖夫人笑道,“我們西陵雖然遼闊,但氣候嚴苛,物産不多,千裡草場,易攻難守,只怕這塊骨頭難嚼,沒什麼人有胃口,因而也沒人理我們,倒是公子這裡,真是個好地方,人人都盯著留口水呢。不過說起來倒是隻有那個陳王趙邯,一直為難我們孤兒寡母,不過他能有什麼本事?不過是天天躲在他們延陽宮裡罷了,若是單槍匹馬,只怕在我手下也走不了幾招。”

墨修笑道,“夫人真乃女中豪傑。”

兩人坐下,肖夫人親自為墨修斟了酒,寒暄幾句,又聊起天下大勢,各國分合。肖夫人快言快語,墨修謙和有禮,語中帶笑,小七知道這正是他想哄人高興時用的調調,兩人聊得十分投機。

肖遙聽得認真,小七覺得無聊,四處亂看,正琢磨著怎麼想個法兒溜回去看馬,忽聽兩人提起大周。

只聽肖夫人道,“公子想必也知道,陳王這次打大周下了血本,把那大宛城翻了個底朝天,一點兒好東西都沒撈到。如今大周大災,反而添了個累贅,他也不去救,被天下人罵得半死。應家這些年眼看就不行了,說不定應顓真把東西都藏在那個炎決谷裡,好給應家子孫一個退路。只可恨陳國那群蠢貨,一個活口都沒留。”

肖夫人看墨修喝了口酒笑而不語,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有個沒死的,我妹妹那寶貝女兒嘛。她倒是現在就在這裡。”

墨修抬頭看她一眼,肖夫人繼續道,“從她那兒只怕也問不出什麼來。一個野種能有什麼用。我那妹妹當年一心一意戀著我們秦師兄,兩人在西陵就已經私定終身,她帶著匕首和迷藥,存著必死的心進的宮,應顓離宮去和陳國打仗,我那秦師兄潛進宮去看她,”頓一頓,眯眼一字一頓恨道,“兩人居然就生了個女兒出來。”

墨修問道,“夫人說的秦師兄可是秦恆?”

肖夫人笑道,“公子知道得倒多。我聽說她生了這女兒後不久就死了,她死後,應顓就對這個女兒不理不睬。就算不看那雙眼睛,他們應家的孩子不是死的就是病的,都恨不得用藥煨著,就數我那外甥女活蹦亂跳好得很,誰一看能不知道不是應家的種。”

又給墨修滿了酒,笑道,“這是我家的家醜,倒讓公子見笑了。應家自北芫發跡,人人都猜那炎決谷就藏在北芫,我聽說大周衰敗後,北芫人早已暗中從了公子,若是有一天真讓我找到炎決谷到底在北芫什麼地方,還要公子相助,到時候我們一人一半如何?”

墨修又喝了口酒,忽然起身,大步過來探到簾幕後,一眼看見肖遙與小七兩個藏在後面,小七滿臉都是淚水,看到他也不驚慌,墨修頓了片刻,一把捉住肖遙的胳膊,將他拉了出來。

肖遙被嚇了一跳,心道這人好耳力,繼而看他只拉自己,理也不理小七,不由得打量墨修。

肖夫人見他拉肖遙出來,並不奇怪,笑道,“這是我兒子,那麼大了還只會調皮,又藏起來偷聽大人說話。”

墨修笑著攜了肖遙的手坐下,拿了空杯子斟酒給他,隨口挑撥幾句,“小公子也不算小了,又終歸是西陵王,若是想聽,不妨出來,這裡有茶有酒,比那簾後舒服多了。”

肖夫人只與墨修商討以後如何合力攻打陳國,一會兒又談起什麼部落,兩人討價還價你來我往,小七不想再聽,心中一片茫然,只盼他們快快說完。

好不容易待人都走了,小七循來路出來一路出了府,想是肖夫人關照過,並無人阻攔。

小七木然地沿著河道岸邊向客棧的方向走,華燈初上,店鋪仍沒打烊,路上的人依舊來來往往,流水一樣從自己身邊經過,只覺得他們個個看上去都高高興興,全不解他們都在開心些什麼,一路上的熱鬧,與自己半點關系也沒有。這樣渾渾噩噩地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發覺身後一直有不緊不慢的馬蹄聲跟著,小七繼續向前走,也不回頭,“你來幹嘛?看熱鬧嗎?”

墨修不語。

小七道,“我又不是應家的女兒,也不知道應家的什麼寶貝藏在哪裡,我現在對你半點用處也沒有,你還跟著我做什麼?”

墨修喚道,“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