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上的甲乙丙丁等字,是按第二場比試的天數排列而來,而那一二三四之流則是場次之分。

譬如葉星憐那木牌上的“乙三”,說的就是第二輪開始的第二天第三場。

少女屈著腿依舊坐在那窗沿上,眼神在掌心的木牌上流連了許久終於是手一翻,將那塊牌子塞進了腰間的乾坤袋中。她接著伸手從衣袖中掏出一小片雪白的紙片來,手一疊一摁粉嫩瑩亮的指甲再輕輕一刮,一隻生動精巧的紙鶴便出現在手心裡。

“師父,您老人家……”

葉星憐剛說出這幾個字便輕輕勾起嘴巴,無奈地一笑,是她忘了。

她與沈雲謁離開小離湖之際,樓泓引便閉了關,此時距離那日不過才七八天而已。修士閉關尋常不要三四個月便難以出關的,更何況他這次閉關乃是為了突破下一個境界的壁障,沒有四五年又怎會輕易地離開修煉的那處洞府。

少女輕嘆了一口氣,本是想著給師父送個音信稍作問候沒想到竟忘了此事。此時葉星憐捏著那隻紙鶴翻來翻去,思索片刻,索性手往院中輕輕一揮,任由它振翅朝著沉綽夜色中款款而去。

接著葉星憐便從乾坤袋裡摸出那塊成形了的青璞玉,一個利落的翻身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此屋雖比不上她在小離湖的居所,但好在樣樣齊全起居行事倒也方便。

少女步子邁開朝房中設的長案走去,她將青璞玉放在案上,又從腰間的乾坤袋中取出先前薛竹泠拿給她的那方以細綢布包裹起來的竹君子,仔細地將其解開,屋子裡立時便溢滿了新竹的清冽香氣。

她在案前坐下,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輕輕畫了幾圈。

乍然便有徐徐清風攏了過來,在少女手下化作了一隻精細毫筆的模樣。

葉星憐握著那隻清風鑄就的毫筆,另一隻手的指尖又逸出幾縷千年寒冰的水汽來滴在那筆尖處。她將濡溼的筆尖輕輕在那青墨上蘸了幾下,等吸足了一些竹君子後,又端起那塊青璞玉持在手中細細地在那桐花圖案上描起圖案潤起色來。

青衫男子坐在木製的長廊之下,如碧波一樣的爽朗青衫鬆鬆地逶曳了半邊地。

他膝頭擺著一張玉色的長琴,烏黑如瀑的長髮散在胸前。

晚間清風徐徐,摘星頂上又有野蟲啾鳴,或許是因龐山上靈力充沛,這原本叫聲聒噪的蟲鳴之聲也有了幾分靈性。加之白日見少女那春水破冰的一笑,沈雲謁便起了心思洗浴過後要撥絃彈琴。

音修除了心性較旁人更為敏感多情,耳力也要更勝一籌。

此時空中除了野蟲啾啾之聲,還有紙張撲稜的窸窣聲音,男子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空中一夾,那懵懵懂懂在空中飛來飛去的紙鶴兒接著便被他捏在了指尖。沈雲謁抬了手將它放到鼻尖下細細一嗅,果然聞道了一股葉星憐才獨有的冷冽的冰雪氣息。

這時他又想起白日裡葉星憐拿到那木牌時的情形來,捏著那紙鶴便微微用了些力氣。

這塊青桐供鸞的玉佩,需得細細地以青墨將那精巧攢成團的桐花濡色,色由深到淺,便要一遍一遍地染。過了兩刻鐘,葉星憐才染了一小半的青桐花,她放下手中那塊青璞玉捏了捏發酸的手腕。

她微微抬起頭看去,發現先前那隻放出去的紙鶴昂著頭顱停在房中的木櫃上。

它這出去一遭竟然多了幾分靈性,眼珠子滴溜溜地望向少女轉了幾轉。葉星憐這下心中倒是有些好奇,便散了手中清風所化的毫筆,將那青璞玉擱在一旁晾乾,自己抱著雙臂瞧起那小小的紙鶴來。

那紙鶴輕輕扇動雙翼,白色的喙上下開合微微一張,接著便有爽朗肅舉的琴聲那它嘴裡傳了出來。

琴聲綿柔而舒緩,佩之從窗外吹來的徐徐清風,葉星憐覺得心下平和而安穩竟然有幾分睡意襲來。她伏在長案上,半張臉貼著抻長的手臂,紅潤的嘴唇旁邊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來,只是這笑容有蓋不住的勢頭,越括越大。

少女只在聽著琴聲的一霎便知曉這隻紙鶴去了何處,原來這樣小小的紙片所折的物件兒也與主人心意相通嗎。

琴音裡帶著柔柔的安撫之意,溫潤雅緻,便像彈奏出此曲之人一般。

葉星憐聽著琴聲便知曉師兄定然是看出了那隻在空中茫然亂飛的紙鶴背後藏著的惘然,所以特藉此小鶴來安撫她。少女另一隻手背到身後去輕輕一揮,那大開的兩扇窗扉便輕輕地掩了起來,她嘴角帶著清甜的笑意枕著手臂便這樣在案上睡了過去。

星辰隱退皎月藏身,一縷天光乍然從雲層後劈來,從那緊閉的窗扉縫隙間投了進去。

少女悠悠轉醒,眼中的朦朧退了幾分之後才直起身子,從長案上起了沈。葉星憐抬眼又去看,發現那紙鶴尖喙緊閉口中已經沒了那悅耳悠揚的琴聲,但沒有蔫耷耷的,雙翅筆挺活靈活現。

她輕輕一笑,心中暗忖想必師兄又是使了什麼法子。手指輕輕一拈,便將那隻白色紙鶴同那塊青璞玉一同裝入了腰間的乾坤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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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長案上睡了一宿,倒是沒落下脖子酸腰椎痛的症狀來只是衣上多了些褶皺。

等葉星憐收拾穿戴整齊到了青雲弟子佇列前時,才發現覃熾與封睨望二人竟然今日皆不在。立於站列規整的一眾白衣弟子前的便是身穿青衫的沈雲謁,少女腳步加快來到他身前微微一笑,福禮說道,“師兄早。”

“看阿憐模樣,昨夜休息得定是很好。”

“是。”少女點了點頭,“說來還要多謝師兄的琴聲。”

沈雲謁微微一笑,眼睫垂落,嘴邊含著無限的溫柔,“那便好,不用客氣。”

到了時辰一眾白衣劍修起身前往摘星大殿,少女行走在男子的身側,好奇地問道,“今日為何不見掌門和封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