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一樣的青色,這樣的顏色,恰好介於雅緻和豔麗這二者之間。

若非似沈雲謁這樣臉龐白皙且極其俊美雅緻的人,身材挺拔高峻,穿得不好便容易落俗,活脫脫像棵田地裡的巨碩青菜,譬如先前那隻綠油油的蛇妖。可像謝長瓊這般生得平平無奇的,穿在身上竟然也毫不突兀,反而多了幾分閒適悠然。

骨節分明的手掌眼見著便要落在男子肩上,謝長瓊忽覺一陣風在身後朝自己襲來,猛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眼。修長的手反握過去,緊緊地抓在少女的手腕邊上。

“謝道友。”

謝長瓊聽見這道聲音便知曉身後人是誰了,他耳垂俶地紅了大半,連忙將手鬆了開。

男子轉過身來,目光落在葉星憐紅了大半的白皙手腕上。謝長瓊眼中飽含歉意,雙手一攏便向少女行了一禮,“方才想事情出神了些,倒無辜累及了葉道友。”

“沒事,其實是我的不是。”

葉星憐另外一隻手的掌心覆著精純的靈力蓋住了那片緋紅,一邊毫不在意地朝謝長瓊笑了笑,“若不是我在你身後想著打聲招呼,而是直接出聲,也不會這樣的。謝道友無需自責,這算不得什麼。”

她手掌一翻,那隻手垂落在身側,手腕上的那片紅色痕跡已經消失不見。

溫渙早早地朝摘星大殿青雲宗一行人走去,葉星憐見謝長瓊立在人群中,便想著上前來同他打個招呼。少女又昂了昂頭看向那臺上最後比試的兩個弟子,心裡有些疑惑,便開口朝身旁男子問道,“我記得,你兩位師兄都已經比試完了,你在此時莫非那臺上是相識之人。”

謝長瓊嘴邊抿出個笑來輕輕搖了搖頭,他手指指向紛潮的人群,“葉道友請看,可發現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葉星憐一雙水波粼粼的水潤眼眸朝他所指的方向一一看去,當下便發現了確實有些地方很是莫名。那些先前在比試輸了的修士倒是沒見著幾個,而那些贏了的紛紛來了此處,一個不差。

她甚至還瞧見了躺在人群外一塊大青石上的薛竹泠。

雙腿交疊高高地翹了起來,姿勢閒適又自帶風流雅緻。

少女轉過頭去,便問,“怎麼勝出的弟子個個都趕來了此處。”

謝長瓊聞言眉頭微揚,一雙眼裡竟然無端生出了些邪戾意味來,“哦?聽聞沈師兄是上一次的摘星主,他竟然未同你提及此事嗎。”

“並沒有。我今早一早便下山去了,方才才從山下回來。”

葉星憐聽他說起“沈師兄”便抬了眼睛朝摘星大殿前那抹煙波青色望去,這時沈雲謁恰好朝她望來,兩人視線便匯在了一處。男子眼中乍然浮現溫柔的層層笑意來,接著抬起手來輕輕地向少女招了招。

葉星憐嘴角彎彎,自然知曉這般便他是有事要同自己說,於是便向謝長瓊微一拱手,“謝道友,我師兄似是有事要交代我便不與你多言了,等之後大比之事稍有閒暇便請你去山下吃酒……飲茶。”

她腦中還有上次與吳纓眉在八角亭中飲酒的零碎記憶,知曉自己酒量不佳便忙轉了話頭。

因此說的自然是謝長瓊飲酒她喝茶。

謝長瓊乍聽這話不由得嘴角上演一雙眼睛彎了彎,只是嘴裡吐出來的話卻好似有幾分澀然,“那葉道友便不聽這番情形的緣由了嗎。”

少女沒答“是”或“不是”,而是笑了一笑眼睛在身邊眾人身上不露神色地轉了一轉,“都趕在此時來摘星大殿前,總不可能是因為那臺上兩人與這麼多箐才俊傑皆相識罷。今日今時那臺上的乃是第一輪比試的最後一場,我想,你與薛師兄和其他宗的師姐師兄、師弟師妹們來此應當都是為了第二輪比試之事才是。”

她面上神色靈動,是千山冰湖才能氤氳出的靈秀。眼中水波漾漾,一身白衣勝雪,立在這人潮之中卻更有傲世風流。

男子先是微微一愣,然後嘴角的笑意便更盛大了些,他點了點頭,道,“葉道友靈慧過人,確實如此。沈師兄在等,道友便先過去吧。”

“好,等來日再相邀。”

謝長瓊下巴微昂,輕輕地“唔”了一聲。

少女身形如一尾白玉錦鯉般滑入人群中去,男子這才側了眼過來視線斜亙落在她身上。

他眸色深晦,竟然一時之間不似先前那幅翩翩公子的模樣。謝長瓊在嘴中將那“來日相邀”“吃酒飲茶”八個字嚼碎了在嘴中細品,最後勾了唇瓣輕輕一哂。

葉星憐一邊朝摘星大殿走去,心中卻越發覺得不對勁。

早先她同謝長瓊去找薛竹泠尋那千金的青墨時,一路上這位無蘊山門的弟子重重表現叫她心裡有了些疑惑。那日薛竹泠更是連夜將竹君子研製了出來,她便有些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但今日一見,先前試探著拍肩竟然被他鐵鉗一般箍住手腕,再是後來一番交談,謝長瓊面上全無初見時的羞赧和溫和,多了幾分稜角和不明意味的快然。

少女撇回頭去,看向那人群中的青衫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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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葉星憐這裡看去,只能瞧見他小半張臉,白皙挺括的下巴,微抿著唇竟叫她看出一股肅然的崢嶸之意來。

葉星憐轉過頭去,眯了眯眼睛。

沈雲謁見她走過來,臉上卻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沉沉模樣,聲音裡便帶了幾分笑意溫和地問她,“下山玩得不開懷嗎?阿憐。”

“師兄,我總覺得那個無蘊山門的謝長瓊有些怪異之處。”葉星憐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垂落,高而挺拔的鼻樑一側落下了鬱綽的陰影。她頓了片刻又說道,嗓子裡沉著一股悶燥,“但這源頭,卻不知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