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眼菩提點了點頭,紫蘇便舉著傘走在她身側,二人朝一旁的梅花林中走去。紅梅映白雪是這寒冬難得的風流好景,兩人在一株盛放的梅樹前停下了腳步,妙眼菩提緩緩地抬起眼睛朝紫蘇看去。

“前些日子才得知娘娘的二哥回了長安。”

“是。”妙眼菩提眉峰輕輕朝上一揚,她嘴邊噙著抹笑無害地又反問一句,“怎麼,難道這其中有何問題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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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蘇雙手攏進袖中,朝後退了幾步又俯下身子朝著她行了一個極為恭敬的大禮。她聲音清脆婉轉,只是話中內容卻極其鋒銳,“那麼娘娘可知,您長兄謝如安當年被滾落的山石砸中一事另有蹊蹺。”

她也不等妙眼菩提回答便接著又道,“當年我仍是宋皇后的宮婢之時便從旁聽見了一樁秘事,便是關於娘娘長兄之死。那滾落的山石看似是突降天災,殊不知這其中包藏的乃是宋氏一族的禍心。”

“呵。”妙眼菩提聽完,伸出藏在狐裘下的一隻手利落地給了身前的女子一巴掌。在紫蘇怒不可遏的眼神中,她將手指一根一根地攥入掌心握成拳頭,冷厲似刀刃般的目光朝她射了過去,緩緩開口,“這便是你日思夜想,難以安寐的緣由。可在我重獲慕容昭寵愛之前,在我二哥回到長安之前,你有多少機會將此事告知於我,為何便偏偏選了今時。這其中的禍心,其中的意味,你自己難道便不知曉嗎。”

紫蘇臉上溫順的面具便在一瞬迸裂,她猛地直了身子看向妙眼菩提,眯了眯眼睛,“照從前你與謝家的下場來看,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個十足的蠢貨呢。沒想到,倒也有幾分聰明。只是我本是想者讓你與宋舒蕖相互攀咬,卻未料到竟然被你識破,但,我所說的句句屬實。”

“不僅我知曉。”女子嘴角緩緩朝兩邊揚起,吐著猩紅口脂的唇瓣中接著吐出幾個字來,“我的荇娘娘,您覺得陛下,難道便不知嗎。”

妙眼菩提另一隻掩在雪白狐裘下的手輕輕地托住了肚子,她能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緩緩地流了下來,令人嘲諷的是眼前這個女子不過也是一枚棋子而已。

她也笑,“人死不能復生,他知不知道,已經與我沒有關係了。只是紫蘇,你也不過是那黃雀在後,蓄勢入口的一隻蟬而已。”

血滴沿著女子妍紫色的衣袍滴了下來,像一朵一朵的紅梅綻放在地面的絨絨白雪上。紫蘇很快便察覺了謝雲荇的面色有些不對勁,她朝下看去發現了那地面上的血跡,她眼珠一轉便明白了眼前的情形究竟是什麼,立時驚得朝後倒退了幾步,嘴中喃喃,“怎麼會這樣,此事絕對與我無關。”

“到了現在,你竟然還不明白。”妙眼菩提面色愈漸蒼白,她嘴角一揚,“藏在我二人身後的那隻黃雀,便是宋舒蕖。想必她早就察覺了你的心思,設下了這樣的圈套,就等著你呢。”

紫蘇知曉她如今是何等的風頭無兩,更明白女子腹中這個孩子對於慕容昭的意義。她臉上的表情又在一瞬變了變,慌亂地轉了身跌跌撞撞地往梅花林中逃去。

翠瑟是慕容昭的人,她早在買下她的那一日便知曉,只怕如今,她已經去了舒元殿通知慕容昭。妙眼菩提朝離自己最近的那株紅梅走去,一隻手扶著樹幹,她清楚地察覺到腹中那小東西的動靜越來越小。

女子伸了另一隻手覆在肚子上,掌心下逸散出精純的靈力來沿著她四肢百骸將肚子裡的那小東西仔細地護住。

很快,慕容昭便與全祿、翠瑟三人趕來。男子面色甚至比地面上的落雪更白,玉膚烏髮,他肩上披著件玄黑色的鶴氅,瞧見妙眼菩提此時的模樣男子眼瞳驟然一縮,一把將頭頂全祿打著的傘推開,快步地朝她奔去。

慕容昭自身後將女子扶住,他雙臂使力利落地將人抱起,又沿著來時的原路朝舒元殿狂奔而去。他朝一旁的全祿厲聲斥道,“去找楊太醫,晚了一步便提他的頭來見。”

妙眼菩提將頭無力地靠在慕容昭的肩窩處,輕聲地同他說起話來,“世人總是如此。得到了的人卻不珍惜,失去了開始懷念,相見時又覺得恨晚。終其一生,都滿是遺憾。阿昭,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女子身下的血流了一地,慕容昭喉結引動,柔聲地回答她,“是,世人真是奇怪,我雖是天子亦是這芸芸眾生中的一人而已。只是我與你還未等到白雪融化之際再出城去看春花,太醫院的人很快就會來的,你不會有事的。”

妙眼菩提沒有說話,她感覺到這身體已是末路強弩,如今還尚且有些精神只是全靠著她漸漸重回掌控的靈力。

慕容昭總算到了舒元殿,他將女子放在了偏殿的床榻上,自己坐在榻邊握緊了她的一隻手。他不知曉為什麼先前還是溫暖的手如今竟能冷得像一塊冰,他將妙眼菩提的手置在自己掌心卻怎麼也難以讓它暖和起來。

又過了片刻就在慕容昭兩條濃眉壓下去,眼中的冷色就快掩蓋不住時,翠瑟與全祿領著楊太醫還有個接生婆、幾個宮婢匆匆地走進了偏殿。全祿並未走進殿中,而是站在一旁撂起珠簾朝慕容昭望了過去,“陛下,荇娘娘接下來便交給楊太醫他們罷,您不可在此久留。”

“所行之處、所踏之土皆為朕有,此處為何朕便不可留。”慕容昭起身給楊太醫讓了位置,他眉眼低垂,一心一意地瞧著榻上的女子,“朕乃天子,龍運加身,若是見血不利氣運之說便更不用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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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祿瞧著這北魏天子通身說一不二的氣度,心中瞭然便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珠簾。沒想到此時躺在床榻上的妙眼菩提卻開了口,“陛下還是隨著全祿公公出去罷,我並不願您瞧見我滿身狼藉汙穢的模樣。”

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眸蘊著細碎的光芒望向立在一旁的男子,慕容昭看出她眼神中的堅持,深深地看了妙眼菩提一眼接著轉身掀起珠簾走出了偏殿。

各色玉珠撞在一起便恰似山中泉水潺潺而落,妙眼菩提身下的血將榻上雪白的錦褥都染成了紅色,殿中的其他人紛紛動作起來,女子收回視線,目光在一瞬便變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