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競舟睜大了眼睛,話中似是不可置信,“怎麼會,那日我分明瞧見你的劫雷已經被從天而降的那一道劫雷劈碎。”

葉星憐先前的那一脈劫雷確實被斬碎了,只是最後一道劫雷劈中她全身時,化作絲絲縷縷的細小電流在體內流竄。小酥將自己融入少女的血脈之中,因此葉星憐體內便有了充裕的靈力,她的意識迷濛之間,以自己體內的靈力織成細密的網將那道四竄的劫雷一一地捕了起來,最後收為己用。

少女將手中的一劍一雷交纏,抵擋住了喻競舟落下的一劍。高階修士的威壓愈盛,葉星憐雙腿戰戰,如今她的血脈之中亦流著聽腸草之血,只要她想,此間的靈力便可皆為她一人所用。

葉星憐心神一動,這懸崖底下無窮的靈力便如潮水一般紛紛地湧進她的身體裡。少女雙臂朝上一頂,便將灰衫男子振了出去,她雙手飛快地結印使得那一劍一雷雙雙地交錯了起來,最後那一脈劫雷竟化作了燭照劍劍身上一抹紫色的圖騰。

喻競舟身姿輕盈地落在了玉臺上的另一邊。

男子一手持著銀色長劍,另一隻手負在身後,他朝對面的少女問道,“既然檀奴你總是要為此陣獻祭,為何非得殺了我呢。”

他聲音清朗,只叫立在這一方天地中的所有人皆聽入耳中。

“你化名秦舟玉,來到上雲府教我習畫。藉此行鬼祟之事,在我那盞月照青竹的燈籠中施了術法,勾得葉聽月非要它不可。這便是我此生憤憤的開端。”葉星憐握緊了手中的劍,緩緩地朝灰衣男子走去,“後來你又去了拭陽道,向魯陂的國主獻言,有一邪術能讓他以少勝多,贏了由我舅舅和外祖帶領的東褚大軍。這是我此生顛沛的起始。”

“鮫人一族多少性命,扶月閣多少性命。”

“這些活生生的人便在你的無雙抱負前一文不值嗎,喻競舟,你可曾想過他們亦有雙親待養,亦有子女待哺,亦有親朋相合,挾風遨遊。”少女舉起手中的劍,銳利的劍尖直指喻競舟,“我心無大道,所行即我道。我不在乎天道如何破,宿命輪迴如何顛覆,我只知道,我若不了結了你,我心頭之恨便難消。”

聽了她話的疑林幾人皆有些怔愣,青衫男子手中握著的道書更是“啪”地一聲落在了地面上。

他翻遍了此書也沒找到那破天之陣的解法,只是找到了又如何呢,是葉星憐自願獻祭於此。

他無力迴天。

沈雲謁艱難地閉了眼睛,喉嚨中似有糙石劃過,艱澀異常。

喻競舟聞言,面色如舊。他嘴角輕輕一翹,在兩人周身設下了隔絕陣法,使得他的聲音只能二人聽到。

葉星憐聽他緩緩開口說道,“檀奴,你不能殺我。”

在少女皺了眉頭正疑惑之際,喻競舟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那立在遠處的青衫男子身上一掃而過,又與他身旁的疑林老者短暫地對上了一瞬的視線。

男子敏銳地發覺了白衣老者臉上的無奈之色,心中越發確定。他將收目光回,接著又對著葉星憐說,“曾提我那老友提起,你的那位沈師兄體內少了一分魂魄。那麼,檀奴,可知曉填補上去的是誰的呢,可是我曾丟棄在那坐道峰斷崖之下的情魄。”

“你騙我。”葉星憐手腕一轉,利落地翻出個劍花來。她一雙水眸冷冷地看向喻競舟,“若缺了一魄,你又是如何越過突破境界時的那些雷劫的。”

男子笑著看她,緩緩地攤開了雙手竟然是任她宰割的姿態,“我既然為天道所棄,又怎麼會害怕那渡劫時降下的天雷呢。自然是每次皆憑著最後一口氣撐了過來,檀奴若是不信便來試上一試罷。你瞧,此陣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就差你這天生的道子了,我若身死那位青衣臨仙也活不久了,更罔論長長久久地喜樂安康。”

葉星憐一愣神,喻競舟狹長的眼眸朝上一揚,趁機催動著遮天朝少女飛去。葉星憐猛地捉著手中黑劍迎了上去,那銀色的長劍在一瞬便又化作了千柄,而少女便舞著燭照將其一一地擊散,到最後只剩下了停在喻競舟身前不遠處的一柄。

葉星憐捉著黑色長劍,緊緊地一握。劍身上的雷紋圖騰便化作細長如藤蔓般的劫雷纏在了上面,隨著卓絕的劍氣,一起朝那最後一柄遮天劍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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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競舟玄色的外袍上以銀色的絲線繡著千道陣法,此時那陣法一一地亮了起來,為男子聚起這一方天地之中的靈力來。葉星憐手中的劍與那一柄遮天久久地僵持不下,久到眾人便要覺得或許這破天之陣便會這樣一算了之。

灰衫男子俶爾一笑,似玉一般溫雅的臉龐立時便生動了起來。

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瞧著那漸漸似有縮小趨勢的旋渦,接著又低頭,偏過去,看了一眼那人群只靠心神便可催動劍氣的白衣老者。

他覺得似乎是自己死期將至,從前連情魄都捨棄了,如今內心竟對這位教導他許多的師尊,因他之故修為滯澀的師尊,生出了些許愧疚之心來。

喻競舟轉回頭去,手指一動,將玄色罩衫上的那些陣法撤下。

少女手中的劍勢如破竹般將那銀色的絕世寶劍擊碎了,到了最後,兩廂對敵,燭照劍也只剩下了一把劍柄。

這把被葉星憐視為珍寶的燭照劍,引著她在修道一途上艱難前行的燭照劍竟也碎了。

少女掌心溢位一絲銳利的無雙劍氣來,刺入男子的胸膛。那劍氣在一霎化作無數的細劍,將他的五臟肺腑、筋脈血肉絞得粉碎。

便在這一瞬,原本峻立在一旁的青衫男子心口一痛。

沈雲謁抬起手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覺得在那一瞬自己的體內有什麼東西被剝離了出來,男子半佝著身子執拗地朝那石陣中看去。

喻競舟胸膛裡那顆沉寂許久的心,開始緩緩地、緩緩地跳動了起來。

這一分情魄,在他瀕死之際,帶著從沈雲謁身體裡走過一遭的殘餘情感,引得他這天生的棄子也感覺到了他對葉星憐的纏綿情意。

灰衫男子嘴邊露出抹溫柔的笑意來,雙膝朝地上一跪。

他灰色的衣角,如停棲在枝頭的鳥雀的翅膀,緩緩地垂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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