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聽月站在長廊的轉角處,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她肩頭立著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兩顆眼珠較尋常的雅雀又要大上一些,它嘎嘎叫了兩聲,“你父親在朝上公然落了東褚天子的臉,盛怒之下當堂便被天子拿一旁太監的拂塵砸了臉。歸根究底,還是因為你那好姐姐留下的銀針從中起了作用,常遭受病痛怒氣倴起,自然急躁了些。”

少女粉色的衣角被風吹起,她雙目不知望向何處,“師父,是時候了,便按你說的辦罷。”

那天夜裡葉府無端起了場大火,府中上下連葉仲川、林皎娘在內的幾十口人皆葬身火海。兩道人影立在不遠的一處屋簷上,黑衣少女的臉上是被火燎出的道道痕跡,她雙指飛快地結印,從熊熊大火之中引出絲絲縷縷的紅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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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緩緩從胸中吐出一口濁氣來,她眼裡含著讚賞之色望向立在自己肩頭的烏鴉,“你竟真的願意做出這樣的事來,心性狠絕真不愧是我的徒弟。”

她緊接著又冷冷地從喉中“呵”了一聲,“倒是比從前那個,好上太多。”

黑衣少女又點了點烏鴉的腦袋,“放心罷,為師會替你找一幅比先前那好上許多的皮囊。”

一場獵獵的大火將葉仲川不惜求取自己不愛之人換來的家業付之一炬,世人知曉了明鏡翊與明言戰死沙場的真相,從前恨不得將這二人咒罵得永世不得超生。如今見葉府慘狀,卻又想起他們先前將明懷瑟與葉星憐二人趕出家門的劣行來。

沈雲謁勉強睜開眼,細碎的野草瘋狂叢生將他的手背上乃至臉頰旁都劃出道道細痕來。他從地面上站起身來,打量著周遭的模樣。

一片亙生的叢草外是條倒流的長河,頭頂的天空無日光傾瀉,一片昏暗。四面環繞的群山錯落佇立,莽莽山林之間竟無一點生靈響動。

沈雲謁不由得皺緊了眉,河流倒退,日光遮蒙,這是異象。

比起這些,他更在意葉星憐去了何處。她應當也進入此鏡不久,若無意外之事發生應該就在附近。

青衫男子指尖溢位一道精純靈力來,緩緩注入他所立的那處草地之中。沈雲謁閉著眼雙手結印,引得那抹靈力結成細密的網,自昏暗的土地中飛快地朝周遭翻湧而去。

片刻之後,沈雲謁飛快地睜眼,腳步不停地越過叢叢荒草朝一處而去。

有處絨絨的草地上伏倒了一片似是有人先前昏倒在此處,青衫男子很快便發現了碧綠的雜草之中那抹鮮豔的血紅色。他低下身子來將那隻毛絨絨的紅兔抱在了手上,當即便認出這兔子就是當初葉星憐從蟠龍門後帶出來的流雲獸。

方才以靈力探查到的動靜便是它。

沈雲謁將手掌覆在流雲獸身上,掌心下一股精純的靈力緩緩沿著它的筋脈匯入體內。

只是片刻之後它卻遲遲未醒,青衫男子無奈只得先將流雲獸放入自己腰間的乾坤袋中。先前在青鏡街上為了儘快尋覓葉星憐的蹤跡已經用掉了那根頭髮,否則現在也不會這般惶然。

沈雲謁看著那片倒下去的荒蕪雜草,眼中晦澀不明。

這片痕跡定是葉星憐從空中掉下來時留下來的,若她是自己醒來離開絕不會不帶上流雲獸。

青衫男子驟然一揮衣袖,茫茫曠原之上厲風乍起,百草皆在一瞬被斬得粉碎。

便在此時,烏雲逡巡的空中陡地下起雨來,雨絲鋒利如利刃般貫了下來。很快沈雲謁便發現了不對勁,他周身是無形劍氣將那些雨絲隔開,但落在旁邊翠綠的雜草上時竟將其緩緩地腐蝕成了一注青煙。

嫋嫋升起,在朦朧的雨簾中看去竟似仙境一般。

沈雲謁立時便知曉這雨的不對勁,腳尖輕點,幾個起落間便從那生滿雜草的曠原上到那層疊山巒的一處洞穴之中。他衣袖輕揮便在洞口布下了一道殺陣,沈雲謁一撂袍角便席地而坐,閉起眼睛開始修煉起來。

那“葉聽月”彎刀上沾染的死氣十分熟悉,令葉星憐想起了那時自上雲府回青雲宗時,路上遭到的那次暗算。便是因為那次一時大意導致後來雙目失明,再聯絡那時在葉府中聽見的烏鴉叫聲、在拭陽道中被窺探的那中感覺。

白衣少女腦中一縷火花乍地迸現,她猛然從床榻上坐起身來。

葉星憐睜開眼便發現了不對勁,身下的這張床榻上掛著的是金蓮勾邊的帳幔,鋪著一張柔滑的裘毯。見她醒來,有個腳步聲緩緩地踱了過來,少女抬起眼來與來人對上視線。

那是張堪比薛竹泠的無雙臉龐,鼻若懸膽眉如遠山,最令人傾心的是那如狐狸般的漂亮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