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甬邊的水缸中波光粼粼,水波悠悠晃盪幾圈,昭示著此前這裡並不平靜。

灰色牆體上是被劍氣割出的道道痕跡,細長而豐銳。

沈雲謁伸出根手指去摸了摸眼前的一道劍痕,發覺無異之後他又仔仔細細地看起別的地方來。很快,青衫男子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四處的牆面上皆是劍痕只有一處像是被什麼保護了起來一般,光潔如舊。

他探出一絲神識進入那處,緊接著一股強勁的力量如旋渦一般從那裡襲捲而來,將男子拉了進去。

瞬行符一使,曼娘與黑衣人眨眼便逃至了距上白五百里之外的東陰。

兩人騰雲在天邊緩行,女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師父,您說的那處殘芥真的無法逃出來。”

“呵。”黑衣人笑了一聲,只是細聽卻能察覺那裡面的冷嘲之意,“那處芥子本是一大能之物,不過她身死隕落那芥子被毀便成了一處殘芥。人人都道一花一凡心,一葉一世界。每個內藏浩浩乾坤的芥子便如一片綠葉一般,只是如今那片綠葉上不得盛風而去下不得落地歸根,只能漂游在化外玄冥,成了一處陷落之地。”

黑衣人驟然伸出兩根手指來,把住曼孃的下巴,眼神上下地來回逡巡。

“那沈雲謁乃是長徵宮宮主沈仞與碧鴻真人獨子,生得倒是幅好皮囊,天資更是鮮少的出眾。若是一嘗,定是非常好滋味。你問那殘芥之事,是怕那沈雲謁也進去了自此在裡面爛成肉化成骨罷。呵,他對你那姐姐可不意般,說不準此時已經也一道被捲進那殘芥中去了。”

“事到如今,且把你那些小心思收一收。莫說那沈雲謁瞧不瞧得上你是一回事,便是如意峰上的那樁事,你也別想著還能得人家個好臉色。”黑衣人鬆開手,“東陰是妖王之地,他脾性素來火爆,此處不可久留。”

曼娘白皙的下巴上立時多了兩道指印,低下來的眼裡多了抹陰鷙。

她不敢去揉,只低聲問,“那,師父,我們接著去何處。”

“迴天極不夜城去。”黑衣人笑著說,“那裡,才是我該去的地方。”

她雖是少女的外貌披著纖細的軀殼,但那這番行事乃至說話作風確實並非葉聽月這樣一個凡子庶女所能顯現出的。

曼娘悄悄地看著身側少女戴著漆黑麵具的臉龐,目光流轉了片刻便收了回來,這張臉本來該是她的。

只是如今,她擁有的是一張更加豔麗的臉龐。

自葉星憐在葉府走了一遭,用了不知什麼樣的邪術讓葉仲川寫下了那和離書後,葉聽月便愈發覺得待在家中似是如坐針氈。

林皎娘能從一貧女翻身成了如今的官夫人,心機乃至如何屈逢小意都自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她恐懼那所謂的伊人蠱,心下惶惶,日思夜慮鬢邊竟然真的生出幾縷銀髮來,連那雙她最引以為傲的水波瀲灩的眼眸旁都亙出道道細紋。

林皎娘伏在銅鏡前哭了一場翌日便開始四處留心,尋找能破解那伊人蠱的化外高人。

只是那所謂能讓紅顏枯朽的伊人蠱卻是葉星憐胡謅出來的,哪裡又能找到真正能破解之法。

有想從中投機之人便設下了滔滔的圈套,騙走了葉府一大筆金銀錢財。而葉府之主葉仲川需要的是小意體貼,自是對林皎娘此番行為覺得愚蠢且厭煩。

若對一個人有了些許厭憎,它便似書卷上的細小蛀蟲般破開心上壁壘,只覺愈見愈厭。

多做是錯,少了心思也是錯,過分地小意便是矯揉,從前看起來曼妙如堤上柳的腰肢扭動著便是【浪蕩】。

世間多的是更加溫柔的好顏色,葉仲川便難免地對旁的女子動了旖旎心思。

他忽略了葉星倆留下的那根銀針,或者說世間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葉仲川從心底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嫡女真的會動用這般手段來對付自己。

攪得五臟六腑痛得翻江倒海,生也不能死也不能。

有日葉仲川下朝歸府,素來俊朗的臉龐上似是被砸出了一片紅印。

林皎娘見狀心下一慌,款款迎上前去低聲問,“長清,這是怎麼回事。”

中年男子斜著眼睛睨了過去,清麗的女子臉上已經生出了細紋來,雖敷上了精細的粉脂卻也難以掩蓋林皎娘日漸衰老之相來。葉仲川抬手,揮開了她湊過來想觸碰的手,“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