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尋薛道友是為了求一物。”

少女聞言眉頭輕輕一聳,接著便說出了上面這句話。

謝長瓊聽了只“嗯”了一聲,嘴邊的兩隻梨渦卻淺了起來,兩人沿著竹製的長廊往前走去。

長廊一側是嶙峋的假山,山上是精心栽植的叢叢亂竹,路過一處時那股清冽的竹墨香氣又層層疊疊地翻湧起來。

走了莫約一刻鐘青衣男子腳步一滯,停在了一間屋子前。房裡是薛竹泠瑣碎的罵罵咧咧之聲,謝長瓊掀起眼皮朝葉星憐投去微妙的一眼,然後手攥成拳輕輕地在門扉上敲了三下,他聲音清亮,“薛師兄,是我,長瓊。”

他頓了一聲,又說,“還有青雲劍宗的葉道友,她說,前來向你問一樣東西。”

屋內一靜,接著兩扇木門俶地被從裡開啟,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卓不疑猛地被薛竹泠推了出來,俊朗的臉上是未來得及掩飾的無奈和被外人見到這幅形狀的窘迫。

他揉了揉後頸,覷見薛竹泠的眼色便連忙冷著臉將謝長瓊拉走,接著漸漸走遠。

那如畫兒一般雅緻的男子雙手環在一處,頭顱微昂,眼神直直地落在少女腰際的黑色長劍上,“千年寒冰這樣的稀罕之物都來拿鑄了劍,不知道我這裡還有什麼東西是葉道友想要的。”

葉星憐想以那塊青璞玉精雕細刻之後贈送給沈雲謁作為謝禮,只是那璞玉內裡雖有青箐光華流轉,但光芒有限,未能符合她心中的要求。今日那銀鏡之中沒有葉星憐的名字出現,等比試結束之後她就御風下山,回了上雲府一趟。

少女斂去了自身的樣貌,去了她從前常買墨硯的店鋪裡。

那掌櫃是個身穿灰白長衫的清爍的老頭,姓陳。他手裡握著塊順滑的綢布,正仔細地擦拭著擺放墨硯的架子。

見一身材峻拔的俊秀少年雙手負在身後走了進來,老人便將細綢疊成四方的模樣放在木架邊,才緩緩上前拱著雙手,聲音明朗口齒清晰,“這位小公子,需要點什麼。”

“請問掌櫃,店中可有竹君子。”

陳掌櫃眉頭微聳,將眼中的訝然一掩而過,“竹君子幾年前便消匿於市,那僅剩的幾臺硯也被上雲府的貴胄們所珍藏。小老兒這小小店鋪裡,可沒有這樣稀罕的物件。”

葉星憐聞言頷了頷首卻並未直接離開,而是在那木架邊走了走去,片刻之後挑了幾塊不錯的松煙墨,轉過頭來朝著那老頭微微一笑,“那勞煩掌櫃的將這幾塊墨硯替我包起來吧。”

“小公子看中的這幾塊墨品相上佳,光澤精美,看來是內行。”陳掌櫃一邊將那幾塊松煙墨仔細地包了起來,雖垂著眼瞼那餘光卻是微微覷向葉星憐的。

少女知是自己一來便問那青墨之事才引起了陳掌櫃的注意,她微微一笑,眉眼俊秀豐朗,“是,小子學畫多年,對此之道有些瞭解。”

眼見著精神雋爍的老頭雙手遞過來一個細布包裹,她從懷裡掏出一錠圓潤的金色元寶來放在了櫃檯上,葉星憐朝陳掌櫃微微一笑道了句“不用找了”,便提著那包裹緩緩出門而去。

早先幾年還尚是門可羅雀的將軍府,如今已換上了新漆的黑底金字的牌匾,門前設了粥棚有人指揮著前來要粥的乞丐門排好隊伍。日日如此,年年如此,葉星憐朝一過路的婦人問起此事,她眼中綻出和煦的光芒來,“是陛下親旨,百年布澤施恩,算是為兩位故去的大將軍造福。”

俊秀的少年一下便笑開,而後又極為緩慢地搖了搖頭。

“多謝大娘。”

一路向西而去,便到了葉府門前。只是此時那兩扇硃紅的高門上已經布上了不少灰塵蛛網,葉星憐眉心一皺,卻並未穿牆進去多看一眼,畢竟這府上的諸人如何,都與她再沒什麼干係。

倒是走出城門時,葉星憐發現鎮守的依舊是那兩位士兵,她一邊走遠耳朵輕輕一動,便聽見那二人聊起天來。

葉星憐兩道長眉往內一折,嘴中輕輕複述那兩個士兵方才所說的話,“太子失蹤了。”

蕭呈冕竟然失蹤了,所以那日他周身圍繞的紫色帝王之氣才會逐漸淡去。

只是蕭黔身體每況愈下,皇權乃是他囊中之物,為何會在此時失蹤。

少女微微搖了搖頭,腳下御風直往那十萬大山而去。

葉星憐此時聽了薛竹泠的話,緩緩聚力,舉起的雙指指尖上緩緩圍過來一縷一縷的青絲。薛竹泠立時便認出了那是何物,他眼瞳微微瞠大,片刻之後少女的指尖已經凝聚了一小團青色墨質的物體。

細細聞去,除了一股清冽淡雅的新竹之香,那青色墨團還有股墨硯的氣味。

少女眉頭一動,手腕一轉將那團青墨攥在了掌心裡,“原來這俗世裡千金難求的青墨竹君子,竟然是無蘊山門的薛師兄所制。按理來說,修道之人應是對這些黃白之物無慾無求才是,難不成薛師兄竟是,噬財如命嗎。”

薛竹泠嘴角抽了抽,瞧著少女眼裡狡黠如狐狸般的流轉光芒,心裡又在暗暗地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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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覃熾是個老狐狸便算了,今日在摘星殿前含沙射影地指桑罵槐也便罷了。

沒想到門下教匯出來的竟然也是一群狡猾的小狐狸。

“葉道友請,此事還是去我房中商量吧。”

兩人沿著長廊往回走,薛竹泠推開一處房間的門扉,頓時便有竹子的清香逸散出來。

果然是之前的那間屋子。

他等少女緩緩地走進了屋子裡,才砰地一聲將門給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