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墨衣男子話音一落,不休翁便又敲敲那面銀鑼,說道,“十萬一百零一十,宿蟾,贏。”

宿蟾不在意地笑了笑將木牌收入懷裡,解下腰間的酒葫蘆仰頭灌入喉裡接著利落地翻身下了欄杆便進樓去了。葉星憐覺得奇怪便在桌邊坐下來,她托腮思忖著方才那中年修士似乎還未曾見過那宿蟾為何已經恐懼成那副模樣。

細碎火花竄入葉星憐腦海,少女掏出自己的木牌仔細瞧了瞧,腦海中那層迷霧一下散去思緒逐漸清明起來。

兩道光束,一道在他們這三樓一道在五樓,她與妒川都是新來的賭客為何那小妖卻引他們二人上了三樓而不是二樓。

是修為。

妒川是融合之境,她也將至心動境階,方才她瞧那墨衣男子卻看不透他的修為,是因為他的境界在她之上。如果葉星憐猜的不錯,一層樓代表一境界的修為,那麼那霍蟾竟然是靈寂階的修為。

縱然那中年修士有不世寶器在手,也難以跨越兩個境界的鴻溝。與其自不量力地掙扎,他索性放棄也是能理解的。

就在這時頂樓那紅衣女子手指輕轉開始畫起圈來,偌大的骰子便轉動起來。

籠罩在骰子上的光芒散去之後又顯示出兩個數字。

葉星憐還沒看清便發覺周遭光華大盛,她抬眼去看發現妒川將那自己那塊發光的木牌懸掛在指尖晃盪。男子轉過頭去看了看坐在身後的那道姑,目光先是停留在她腰際那木牌上接著打量了她渾身的打扮後復又轉回身子朝葉星憐挑了挑眉,露出一個飛揚俏皮的笑容來,“嘖,這可真是巧了。”

少女不知道他口中說的巧,究竟是指兩人同在一樓還是他們二人一人本是和尚一人是個道姑。

亦或是,當時初入這鬼域他奪了本該是葉星憐那“三十萬零九”的木牌子。

妒川一手勾住欄杆衣袂翻飛輕飄飄地就落到了那骰子擂臺上,接著那紫袍道姑一甩手中拂塵也從樓裡飛了出去穩穩地立在緋衣男子對面。她面容清妍,一手捏做拈花指的模樣置於胸前,朝妒川微微頷首然後腳步輕移已經快速地發動攻勢。

拂塵在她手裡被舞出一團凌厲風刃來,妒川雙手輕合而後從掌心取出一對鉞來正是之前葉星憐所見的那副雙鉞。他那鉞上籠罩著一團灰黑死氣不僅將紫袍道姑的風刃利落劃斷更叫那死氣沿著風吹到她身旁。這時道姑手中拂塵暴長,每一根細絲質地輕如天邊雲色澤如流銀,可就是這小小絲線密密麻麻的織成一個繭狀,天羅地網地彷彿要將緋衣男子包圍起來。

妒川噔噔後退,他手腕翻轉將雙鉞插入掌心接著從袖子裡拿出那由人眼製成的珠串來。男子將它甩到半空,頓時那珠串變得比那骰子還要大些罩在兩人頭頂上方。

葉星憐在三樓見到那串眼珠子便下意識覺得頭疼,果不其然妒川鮮紅唇瓣上下翳動那紫袍道姑便聽見一陣刀戈交加萬人廝殺的靡靡之音,血戾至極,叫人難以自控。

順昌逆亡向來如此,落花隨水逐波才得保全木舟逆流而上所以被撞得個粉身碎骨。

因心有反抗之意這梵音才對她有效,若是順其自然殺個痛快豈不是反而能掙脫了這桎梏。妒川沒放過對面道姑臉上任何一絲一毫的表情,是以在瞧見她嘴角翹起竟露出一個乖戾笑容時心不由得往下沉了幾分。接著他瞧見對面女子眼睛逐漸變得血紅,這是迷失在他音殺陣裡的表現,可是下一刻方才她還緩緩放下的拂塵又被舉了起來,銀絲化作根根銳利鋼針射向妒川。

“啊,沒辦法了。”

妒川腳尖險險勾住了骰子的邊緣無奈地彎了彎嘴角,指尖點在自己眉心引出一細長血線來,慢慢地一圈一圈纏在自己掌間。他這熟悉的招式令葉星憐想起當初西碧海上那以精血煉製梭線的褚衣老者。

緋衣男子將那血線當成鞭子來使,舞在手中逼得那拂塵節節敗退。

他另一手憑空喚出一條烏色長繩來,破空而去纏在那道姑腳踝上。方才細看女子神情,他被逼至擂臺邊緣時她嘴角亦上揚了一下,若他猜測不錯這場賭局他便贏定了。而就在這時,妒川身旁突然多出一隻手來,修長白皙,毫不猶豫地將他推下了骰臺。

烏繩纏著的那頭化作烏有,一下落了空。緋衣男子癱坐在臺下一旁,皺著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方才位置旁的紫袍道姑。一雙血紅的戾戾之眼見他瞧過來慢慢彎了彎,先前還清妍無雙的面龐已經變得十分妖冶。

“五萬三千七百二十二,妙眼菩提,勝。”

妒川身在局中不知這其中的奧秘,葉星憐卻看得清清楚楚。方才站在妒川對面的紫袍道姑被逼得節節敗退之時,他身旁的空氣裡竟然又凝出一個人形來,面目清皎正是那妙眼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