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浮雲天崩地裂,破裂的結界映出蒼天之外人間的風風雨雨,歸程中,姬麒終於有力氣將所有的事思考一遍。

匈楚即便因為關心之切而出魂遊離,又哪裡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可以擋住金佛,還能為他擋下雷劫,身上的傷隱隱作痛,姬麒這時才出了一身冷汗,開始後怕起來。

如果不是匈楚為他擋下雷劫,即使有屍山血海的力量在身,也不定會當場粉身碎骨。

白龍又是怎麼回事,自己身上那些奇怪的鱗紋,竟然是龍鱗?姬麒茫然地看著腳下的路,沉默不語,鳳舞的死,化身的白龍,逃走的五神,自盡的李愷,匈楚的白影,軒轅昶帶著書信,亦不知神帝如何回應,所有事情堆在一起,他心裡害怕,恐懼,無措而慌亂,身邊跟隨著這麼多人,竟無人可以拿捏主意。

姬麒回頭看著漸行漸遠的白石浮雲,那裡一切歸於沉寂,戰爭之後的灰暗被縹緲的浮雲掩蓋,天空彷彿睜開一隻眼睛,認真而凝重地看著他。

五神出現在白石浮雲雖然出乎意料,不過卻幫了大忙,之所以帶軒轅昶來這裡,是因為他選中了白石浮雲作為人間與魔界的連線處,這裡遠離鳳城,冰原千裡,是守衛鳳城的一道天險,只要修建一條道路,重兵把守,將一切來往通商控制在一定範圍,就能避免有心者威脅鳳城安危。

他本來想趁機強開結界,放金龍歸天,卻被五神捷足先登,無意間攬下私自開界的大罪,姬麒滿意地露出一絲冷笑。

鼎月宮。

鳳啟歌獨自坐在大殿頂上,四圍優曇婆羅已經盛開,輕風和暖,一身玄袍散落,酒水飛濺入喉,落了一身,他仰頭看著遠處那道裂口,失聲大笑起來。

攝政王私自開界,他雖憤怒,然而暴雷複歸平靜之後,結界處隱隱顯出的人間風景,卻讓他一陣恍惚,一座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海市蜃樓,悠然浮現在眼前。

那是人間,明媚如許,神采飛揚的人間。

“陛下!”宮女輕聲叫道。

鳳啟歌被打斷思緒,回神時莫名帶了怒氣,“什麼事!”

“娘娘她……”

鳳啟歌嘆了口氣。

寢宮內,花樹上青鳥屍體栩栩如生,厲敏端詳許久,微光之下,青碧羽毛光華流轉,美不勝收。

聽到腳步聲,厲敏轉向鳳啟歌,“青鳥真是好看。”

“當然,”鳳啟歌漠然道,“有事?”

“父親讓臣妾來看看陛下。”厲敏換了新的妝容花樣,盛裝打扮跑過來見夫君一面。

兩人大婚後從未同塌而眠過,鳳啟歌對厲敏毫無感情,看著自己相守一生的魔後也沒多大感覺,只當是一個把控睚眥侯的籌碼,寧願整晚對著一具屍體。

一輩子都這樣過不成?厲敏有時覺得,鳳啟歌這樣的人,當真可怕。

“白石浮雲結界開了,父親說,必將招致四方覬覦,攝政王為魔界招來禍端……”

鳳啟歌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這些事在重華殿朝拜時說就行。”

“陛下。”厲敏竭力壓下火氣,“從攝政王走後,陛下已經有兩月未登過重華殿……攝政王眼看就要回來了……”

“回來的也不一定就是攝政王,”鳳啟歌打了個哈欠,“孤累了。”

“陛下!”厲敏恨恨道,“我聽聞攝政王身邊那獸奴近日一病不起,從前那條金龍在,陛下瞻前顧後,不肯下手,眼下金龍已經離開魔界,何不趁機除掉他!”

鳳啟歌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捨得?”

“……你!”

厲敏閉了閉眼,“陛下,從前臣妾的確做了些錯事,大局當前,陛下當分得清輕重緩急!”

“孤聽國丈的,國丈全權去辦,去吧。”說罷反身喚進宮人。

天色尚早,酒香未散,分明是在下逐客令了。

厲敏氣的臉色僵硬,半晌快步離開這裡,發簪叮當作響,盡是冷冷嘲笑。

從大婚之日起,厲敏日日沐浴梳妝,只為了鳳啟歌能肯她一眼,肯寵幸她一次,帝後同住鼎月宮,隔著半個時辰的路,猶如隔著天和地。

她已不是從前恣意飛揚的少女,也不會有人再與她把酒言歡,更不會在獸口下回身相救。

厲敏鼻子發酸,瞬間覺得喘不過氣來,冷靜許久,對旁邊人道,“去廖化宮。”

“娘娘,”宮女回道,“廖化宮進來看守愈嚴,不許旁人進出,還有萬鷹之神海東青守著……”

“沒有訊息說,那獸奴得的是什麼病嗎?”

“沒有。”

厲敏吸了口氣,“帶些貴重藥材送去廖化宮,找藍玉將軍,就說永遠不忘浮樑坊把酒言歡之時,快去!”

宮女畏懼地點了點頭,遠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