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間,蟲海遮天蔽日,猶如昔日在寫輪眼處聲勢浩大,所過之處白骨累累,寸草不生,姬麒拖著連城跑向車攆,反手一條火龍轟地撞入蟲海,大火綿延數裡。

一名黑衣侍衛手起刀落,渾水摸魚,將同之前叫喊姬麒謀害犍陀羅同謀趁亂砍死,這些隨從之中各方各派都有,姬麒不理他們,撲進車攆搶出放著書信賬本的盒子,“連城!帶著快跑,回鳳城,交給軒轅昶!”

連城茫然無措,“爹!不走!”

“小心!”

一團黑霧猛的撲來,姬麒反手一揮,火龍沖天而起,硬生生燒出一條坦途。

姬麒拎著連城後領,用力一擲,連城抱著箱子落入水中,飛蟲紛紛投水,浮起一片蟲屍。

霎時間兩條火龍狂舞,熾熱氣浪排山倒海,將一片樹林燒毀殆盡,蟲海節節敗退,留下滿地白骨,消失於天際。

隨行隊伍亂成一團,之前那黑衣侍衛還在,踩著遍地白骨走來,行禮道,“姬王受驚,請換條路走。”

“蟲海目標不是我,”姬麒看向水中,連城早已隨水飄遠,“將犍陀羅屍骨收斂好,馬上啟程。”

“殿下身邊那小公子……”黑衣侍衛欲言又止,姬麒似笑非笑地看過去,立時禁聲。

連城沉到水下,猛的發覺自己可以在水下呼吸,於是抱著盒子,沿著水底慢慢走,岸上說話的聲音嗡嗡地聽不清楚,水面上蟲屍密密麻麻行成一道屏障,別人也看不見他。

無數小魚從眼前遊過,連城伸手去抓,追著遊魚跑了很久,出水時才發現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

這裡其實已經離鳳城很近,連城爬上岸,暮色四合,四下荒無人煙,阿爹已經不見蹤影,鳥兒們站在枝頭,紛紛打量這陌生的美貌少年。

“阿爹壞……”連城嘟囔著,抱著盒子坐在樹下,星海光塵在蒼穹之上發出光芒,入夜時百鬼夜行,大地簌簌顫動,一隻黑色大鳥尖鳴一聲,將靠在樹下打盹的連城驚醒。

連城抹抹口水,叫道,“爹!”

無人回應,連城撇撇嘴,眼中蓄滿淚水,抱著盒子起身,摸黑向前走。

頭頂星辰閃爍,無數鬼手自地下伸出,紛紛來抓這難得一見的活物。

連城氣運無雙,腳下亂走,無意中踩碎不知多少鬼爪,絆倒時頭頂黑影撲下,被巨鳥吞噬,連城無所察覺,起身時終於望見山丘上一座破舊的茅屋。

黑鳥長鳴,鳥兒們翩翩飛舞,引領連城繞開那詭異茅屋,尋到一處山洞,無數鳥兒銜來枯枝,畢方吐出火焰,篝火剎那照亮整個洞穴,熱氣撲面而來,雀鳥送來成熟堅果,架在火上烤了,香氣撲鼻,黑鳥從外面飛來,竟是不知從哪裡偷來幾顆糖果。

連城忙藏起來,道,“給爹吃。”

說罷靠在牆邊,他累極了,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黑鳥靜靜看了很久,然後張開巨大翅膀,將他罩在身下取暖。

千羲宮。

鳳啟歌沉默地跪在鳳帝身前,額角被硯臺砸出的傷口流了血,沿著側臉淌落,在身下積了小小一灘,光影明明滅滅,照在臉上看不出表情。

“父皇息怒。”他輕聲道,面色平靜,垂頭看著身下冰冷的白玉磚。

“你這逆子!你敢對孤用幻術!”鳳帝怒極,桌案上筆墨紙硯劈頭蓋臉地砸下來,鳳啟歌默默受了,一聲不吭。

“若不是……若不是盤王發覺……你這……”鳳帝雙手發顫,幾乎拿不住茶盞,臉上肉皮不住抖著,氣的喘息不止,“你這太子做的不耐煩了!”

“父皇,您乃當世魔帝,與九重天軒轅帝,西方佛宗釋迦摩尼平起平坐的帝王,如今又得寫輪眼之力,區區幻術,父皇竟察覺不出,需要一個一千歲的老婦告知?”鳳啟歌道,“丹房就在近側,出入嚴苛,可從未有盤王的人記名在冊,她又如何知道丹房中事?父皇可派人去,查個通透,還兒臣清白。”

他臉上血痕觸目驚心,此時目光堅毅,神色冷峻,滿是悲憤之情,鳳帝頹然坐倒,“孤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說,你指派青鳥去廖化宮做什麼。”

鳳啟歌娓娓道來,“第一次,鸞鸞在鬥獸場上受了重傷,派青鳥前去,以父皇之名賜藥。”

“第二次,砦河浮屍,兒臣深感此案離奇,派青鳥前去告知鸞鸞,讓他親自去君望一趟。”

“這兩件事,父皇都知道,絕無隱瞞。”

鳳帝冷笑,“你對鸞鸞,倒是偏袒的有些過分了。”

鳳啟歌勾起一抹笑,雙眼望著鳳帝,彷彿望著遙遠往事,“昔年母後病危,曾將兒臣託付皇姐,令她為姐為母,照顧兒臣周全,皇姐生鸞鸞時,姬王不管不問,她命在旦夕,也曾將這孤兒託付兒臣,令我為兄為父,為舅為友,將鸞鸞撫養長大。”

鳳帝靜了片刻,“你明知孤要裁撤三王,幾次三番壞孤大計,又是為何。”

“父皇要裁撤三王,收權於鳳氏,兒臣怎會蓄意破壞,可是兒臣不明白,為何要先拿鸞鸞下手。”

“姬氏縱然式微,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盤王樹大根深,自詡翩然世外,又虛與委蛇,挑撥三王,這等毒婦,怎能委以大任!”

“鸞鸞年幼,他心思細膩,極重情義,能有多大心計,父皇一定明白,姬氏和鳳氏才是血脈相連。”

“父皇難道不知,田忌賽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