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個男人掀翻的人是湘靈,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柔柔弱弱、溫婉可人的姑娘會有這樣的戰鬥力,向來認為女人的唯一作用就是生育的煙都人們更是難以想象。因為這份超越了他們尋常認知而産生的震驚感,他們竟然忘記了及時處理這起惡性的襲擊事件。

女人和孩子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連眼淚都忘了流。

湘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頗為感慨。在她有記憶的時候,殺戮碎島已經在誨王大刀闊斧的改革下變成了另一番模樣,她只能從年老侍女的只言片語或者書籍記載上窺見過去那個令人難以理解的鄙夷女子的碎島的景象。從表面上看,碎島女性的災禍源於生育能力的喪失,然而湘靈一直覺得在這背後有著更為沉痛的緣由,這座如墨一般的城池證實了她的觀念,在這裡,女性因為具有繁衍後代的能力而招致苦痛。

“……煩人的家夥們來了。”寒煙翠眯起眼睛提醒道,她手中黑色的絹傘已經變為紅色,紛紛揚揚的棉絮肆意地風中穿梭,遵循著主人的意志飛向懷有敵意的人,“哼……想不到這裡能打的人都是太監呢。”

她有些惡意地勾起唇角,期待地等著對方被毒絮堵塞血脈苦痛而亡的模樣,然而在這令人欣悅的景象發生之前,劍光飛閃,鮮血濺出,戴著高高官帽的白麵無須之人們便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

寒煙翠露出了不悅的神色,她正想質問來人,卻被湘靈握住了手。殺戮碎島的王女無奈地扶著額頭,對寒煙翠建議道,“我們還是快走吧,別在這裡惹麻煩。”

她當然想要做些什麼,但是僅憑他們的力量恐怕不夠,還是從長計議為好。當然,更重要的理由是,她可不想在被這位名為南風不競的追求者給纏上。這個人雖然沒有惡意,但他的這股執著實在是令人心裡發毛。

可惜有人不想讓她走。

“想走?走得了嗎?”頭戴黃色官帽的人如同一縷煙霧般飄至她們面前,“傷了煙都的人,還妄想全身而退嗎?”

來者不善!

寒煙翠首次顯出凝重之色,她將湘靈護在身後,目光冷硬如冰。她比湘靈的功體更強,眼力也更為出色,因而對眼前武者的功力之強有更深的體會。此時此刻,她挺直的脊樑所掩藏的是破釜沉舟的決意。

火宅佛獄的艱辛生活讓她從小就學會對事物的重要程度做出排序,哪怕是數十年的太平生活也沒有讓她改掉這種憂患意識,在她的序列中,湘靈的重要性在她自己的生命之上。

所以,哪怕她的路在今日走到了盡頭,她也會讓湘靈平安離開!

西宮弔影感受到對面女子的戰意,心中又更加謹慎了幾分。來人的武功路數很古怪,他從未見識過,撇去性別不談,這名黑發女子確實是值得認真對待的敵手。想不到今日他只是下來巡視此地煙都官吏的工作,竟然遇見了這樣的事。在大宗師缺席的當下,自覺扛起煙都所有事物的西宮弔影深吸了口氣,決定不在留手,一鼓作氣結果眼前敵人。這既是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為了起到震懾作用,無論這一看便是外來者的女子來自哪裡,他都必須讓她背後的勢力知道,哪怕沒有大宗師的庇護,煙都也絕不是能夠隨意招惹的!

他運足功力,正準備出招,忽然感到周身內力運轉一滯,腳上一陣虛軟。

寒煙翠自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手狀態有異,正想要秉持著佛獄趁你病要你命的戰鬥風格上前送他入無間,卻聽見身後湘靈輕聲道:“走!”寒煙翠眉頭微皺,最後還是選擇聽從湘靈的建議,拉著她迅速地化光而去。

待她們抵達安全之地後,湘靈才有空擦擦額上的冷汗,說道:“小歲過去教我的咒法,幸好成功了。不過維持時間不長,又為避免那人在生死之際突破界限,還是暫且撤退為妙。”

寒煙翠嘆息一聲,道:“抱歉,湘靈,吾之能為仍是過於低微……可惡,雖說不喜歡那家夥,但若是在此的是凝淵……”

“那我就要和那座城池一起倒黴了。”湘靈笑道。

兩人正在說笑間,忽然感到一大片陰影迅速接近,寒煙翠戒備地抬頭,卻看見了無比熟悉的空中巨艦。

“那是……碎島玄舸?”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玄舸之上的王者也很是詫異:“湘靈,寒煙翠,你們怎麼會在此地?”

自鬱琴生和小雪混入佛鄉,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了。在此期間,除了矩業烽曇的部署爾善多、葦江渡之外,他們還見到了佛鄉的師座。鬱琴生表面上對這些人恭敬有加,實際上他們中沒有一個能進妖皇的眼睛。

“佛鄉把真正的力量藏得真深呢……”當他獨處時,妖皇露出了充滿諷刺又邪惡的惡意笑容,“也不知道遭逢變故的時候……那些力量來不來得及出來。”

小雪沒有他那麼惡毒的心思,她的本意是想要看看阿藥喜歡的妖是什麼樣子的,順便來營救一下鏡侖昆。當她看到佛鄉的時候,對阿藥經年的辛苦有了更深刻的體會。在她看來,以阿藥的能為就算把這裡的地皮掀翻三次也是順手而為的簡單舉動,但是為了南溟的聲譽與宏願的真正實現,她不知道多少次按捺住了自己的怒火,用令人震驚的耐心與對方進行言語上的爭論與不需刀劍的爭鬥。她有些為自己的朋友擔心,說實話,她其實不能分辨,阿藥現在正在為之努力的究竟是她自己的願望,還是融入她的意識中的壺中仙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