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旁人,墮神闕有幾千幾百個理由拒絕,但偏偏這一次請他幫忙的人是朝玉京,那位幫他尋回阿藥出謀劃策的朝玉京!這就使得他不得不費力地將那一肚子的委婉措辭咽回去,盡心盡力地拋下那些戰事為他處理這事務。

幸好,這幾日海殤君都在同傲笑紅塵並肩作戰,若是他還同他在一道,墮神闕還真是難以解釋這件事。

在聽了朝玉京的描述後,墮神闕不難猜出他遇見的那人便是天魔錄中的琴魔,事實上在兩日之前,這魔還曾經前往黑暗道刺殺過素還真,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不了了之了。墮神闕對他的詩號還有印象:寒霜夜冷宿江客,談笑撥弦步風中;玲瓏曲韻隨手起,瑤光聲色譜樂章。非常符合琴魔的個人特色。這讓墮神闕有些懷念起自己當初的形象了,他也曾經喊著“古今神明作史”這樣的厥詞大打出手,然而為了黑獄的利益,他不得不暫時遠離這些榮光。

由於琴魔處事低調,這項委託並不輕松,好在墮神闕很有耐心也很有能力,在將小半個中原地區翻了個底朝天後,他終於在一處碧綠山腳下找到了朝玉京心心念唸的琴魔。

琴魔此刻正在撫琴,墮神闕聆聽片刻後,感到他的琴技比當日絃琴無上宴上的種種樂曲有過之而無不及,或許是因為魔所擁有的長久歲月,他的琴曲洗盡了鉛華,在樸實中積澱著不可思議的魅力,從容地贊美著這山、這水、這方對他而言陌生而又有極大吸引力的苦境土地。

然而與素還真的琴曲相比,至少在墮神闕看來,琴魔的琴曲與他本人的情感是隔離的,他的琴曲再動聽,也是局外人的旁觀,曲中沒有他自己的位置。

一曲終了,琴魔輕撥出口氣,看向了墮神闕的方向道:“你沒有在我彈琴時打擾我,可見你是個很懂道理的人,我給你機會,現在說出你的來意。”

“在下鬱琴生,今日前來,乃是代一友人表達他對您的欽佩之情與交好之意。”墮神闕答道。

“鬱琴生?我聽說過你,你是素還真的友人,這幾日似乎在打聽我的行蹤。”琴魔說道,隨著他的每一個字出口,墮神闕心中的警戒之意就加深一分,他由己及人,覺得自己在這種情形下不可能不出手陰一把,琴魔恐怕也會這樣做。

然而事實證明琴魔還是有底線、有品格可言的。

“你所說的那位朋友該不會是素還真吧?”他說道,沒有任何要出手的打算,“如果是他的話,只怕我就要為難了。”

魔界已經將素還真當成了敵人,身為魔界高手的琴魔去見他自然不太合適。

“我的好友莫非只有素還真嗎?”墮神闕笑道,“我那位朋友名為朝玉京,是極為愛琴之人,他曾經舉辦過絃琴無上宴,廣邀天下名士交流琴藝。”

“絃琴無上宴?”剛剛從天魔錄中解封不久的魔並沒有聽過這等盛會,然而光聽名字他便對此好奇無比。他看了看墮神闕,雖然覺得眼前這文弱書生不似個沒有心機的老實人,但對琴的熱愛還是驅使著他答應他的要求,去見一見那位朝玉京。

理智與情感爭鬥了片刻,終於理智佔據了些許優勢,為了魔界利益,琴魔還是決定更加小心,為了一場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宴會將自己置於險地是愚蠢的。不過,若是天平的另一端加上了更大的利益砝碼的話……

“我現在不會前去,除非你幫我一個小忙。”琴魔說道。

墮神闕嚥下了心裡的煩躁感,耐著性子問道:“不知是什麼忙呢?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之事,在下一定盡力。”

每時每刻他都沒有忘記自己身為正道棟梁的人設。

“很簡單,絕對不違揹你的原則。”琴魔說道,“當日我曾在相思林中遇見過一位琴藝高手,此人自稱為臥雲先生。我二人以琴曲相會,有一見如故之感,至今難忘……”說到此處,他冷漠面容上煥發出了不同尋常的光彩,“若是你能將他也請去赴約,我自然也可前去。”

“這……”墮神闕略略猶豫後問道,“卻不知這位臥雲先生如今在何處?”

“雲眉棧。”琴魔迅速地回答道,“你此去務必像今日一樣知禮,萬不可驚擾了先生。”

墮神闕:……

他點頭應了,而後辭別了琴魔,等他走出數裡遠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雲眉棧”之名聽著甚是眼熟,就像是……

素還真不久前給他的新聯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