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灑落蒼蒼古道,泛黃野草隨風微動似是隨時要乘風而去然而根莖卻牢牢地被緊握在土壤之中。一隻灰色皮毛的野兔警覺地豎起耳朵,凝神傾聽著不遠處的動靜,待確定安全後方才垂下了長耳,放心地咀嚼著草葉,然而不到片刻,它的視線便被一雙精緻的皮靴佔據,緊接著它便感到耳朵一痛一股失重感突襲而至,而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安全的地面與它越來越遠,努力蹬著四肢進行徒勞無功的掙紮。

“阿惠師父,阿惠師父,你看你看!好大的兔子!”

看著拎著野兔興沖沖地向自己跑來的赤浪,惠王彷彿聽見了九黎壺中兔妖們感同身受的一聲聲悲慼呼喊,而她自己的心情在看見玄寶熟練地從箭匣中取出了枝箭準備做烤全兔的時候越發沉重。

說好的愛好箭術的呢?說好的尊重生命的呢?

似是看出了惠王的控訴,玄寶手上一點也沒停頓地說道,“弱肉強食是自然界的法則,既然沒有人說狼吃羊、狐貍吃兔子是不對的,那麼為什麼人吃兔子就不好呢?你總說人不應該太過於高看自己而輕視其他生靈,那我們又怎能自以為是地把自己摘除出自然法則之中呢。”

惠王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過他,於是只好放棄了,她看了看兔子那驚恐的紅色眼睛,終是感到了幾分不忍,誠懇道:“這兔子似乎已經有了靈智,且又沒有招惹我,我不忍心殺它。我知道這種不忍很虛偽,你不必多教訓我了,但我就是改不掉。”

玄寶的動作頓住,赤浪雖然嘴饞,但見惠王面容肅然也不敢造次,只好乖乖地等在一邊等著最後的結果。片刻之後,玄寶把箭收了起來,抓著兔子使勁晃了晃,最後閉著眼睛把它丟開了,赤浪立刻發出了一聲遺憾的嘆息。

“您就是仗著我們寵著您。”玄寶學著惠王平時教訓他時的口吻沒好氣地說道,“現在好了,我們的晚飯問題怎麼解決?”

他們此時正處於荒郊野外,且人生地不熟,什麼酒肆人家就不要指望了,只能期盼一下這附近會不會有那麼一二好心的肯收留他們一晚的獵戶。

惠王笑了笑,說道:“不必著急。”她攤開手掌,手掌中空無一物,然而當她反手輕彈之時,幾只藍色的蝴蝶悄然出現而又倏忽消失,“這是修行了三百年的蝶精,片刻便可飛上百餘裡,讓她們來查探訊息是最好不過的。”

三百年的妖齡在九黎壺眾妖中實在是連當燒茶端水的小弟的資格都沒有,因而聽聞新任壺中仙有需要,這些小妖精們是做事最賣力的。暫且不提討好主人的好處,對於這些愛好新鮮空氣的小東西而言,能夠離開壺中界出去轉兩圈也是一件好事。

“這也是從那個青銅壺裡拿出來的嗎?”玄寶好奇地看向惠王腰間懸著的九黎壺,“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說了我也不懂之類的話了,總之這東西很貴重就是了吧,就這樣掛著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我不會弄丟的。”惠王笑道,“就算有什麼不長眼的東西敢打它的主意,最後也只會自討苦吃。”

她話音剛落,方才飛出去的蝶精已經重新飛了回來,她們藍色的翅膀不停撲扇著像是要同惠王訴說著什麼,惠王微微皺起眉。

“她們發現了什麼?”瞧見惠王面色不善,玄寶立刻追問道,“莫非前面有什麼難惹的家夥?”

“也不算難惹,只是有一些麻煩罷了。”惠王嘆息了一聲後說道,“她們已經打聽過了,在這一帶沒有什麼尋常人家,倒是有一處大戶人家的莊園。我們剛剛到苦境,很多事情都還不清楚,就這樣貿然和富貴人家接觸只怕有些不妥。”

“這有什麼不妥的?”玄寶奇怪地問道,“我們正是要找機會瞭解苦境啊,不管是在哪裡,資訊都是掌握在有力量的人手裡的,我們不去向這些大門大戶打探,難道還要去找那些平民百姓嗎?他們又知道些什麼呀。”

惠王自然不可能對玄寶說她的得意技就是讀心,人越多的地方越便於她採集資訊,因而只能嘆息一聲,順從了躍躍欲試的玄寶的心意,答應領著他們到方才蝶精查探到的莊園去瞧瞧。她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路程,覺得沒必要太過著急,於是保持著散步一般的步速前行,並且成功地在天黑之前抵達了那處莊園。惠王抬頭掃視了一番周圍的環境,這件此處莊園的佈置大氣恢弘,然而精細處的裝飾也足夠巧妙,足見莊園主人的財力雄渾。

在高大門扉之上懸著一方匾額,行雲流水般地寫著“紫宮”二字。

“你們是什麼人……啊!”

突然發聲的是一位頭戴精巧發飾身穿白色練功服的年輕女子,而她之所以會發出慘呼聲乃是因為玄寶以箭尖在須臾之間指住了她的喉嚨。

“玄寶!”惠王嚴厲地喝了一聲,玄寶冷哼一聲,收回了被他當作劍用的箭,行禮賠罪道:“在下此舉不過是習慣使然,還望姑娘原諒。”

“你的習慣就是用箭指著別人啊?”那女子沒好氣地說道,不過她的臉上很快浮現出了一絲興奮的神采,說道,“不過你的武功真的好高啊,這樣吧,你和我打一場,若是打得爽快了,我就不同你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