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遠遠地便感覺到了皇子玄同的存在,當年一面後,她對這位說話和阿修羅一樣氣人的皇子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很想再見他一面。或者說,此次她會給足閻王顏面親自來接十一皇子的目的就在於抓住機會給皇子們一些應有的警示:關於他們父親的真實用心。

不過在會見森獄之王之前便先與王子會面,實在是與禮數不合。玄同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只是躲在牆角後面探出半個腦袋偷偷地向這邊張望,在惠王隱蔽地回了他的微笑後,便面無表情把腦袋縮了回去。

依照惠王對閻王的瞭解,如果她提出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這位善於偽裝又有要拉攏她之意的陰謀者基本上不會拒絕。她的難題在於,如何避開閻王的耳目將該說的話告訴森獄的諸位皇子們。

“玄寶自聽說能拜在惠王門下後便無比興奮,今日一早便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閻王說道,將慈父之態演得惟妙惟肖,還不忘叮囑道,“這孩子天資聰慧,尋常人要鑽研許久的典籍,他稍稍看一遍便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不過這也使得他越發自負起來,有時候恐怕還需要惠王約束一二。”

“聰明的孩子大都如此。”惠王笑道,她如今已經能夠徹底掌握虛與委蛇之技,土神門曾經提到的諸多技巧給了她許多幫助,“恐怕閻王小時候也是如此吧。”

閻王哈哈大笑道,自謙道:“本王少時愚鈍得很,後來才漸漸明白事理,可比不了他們。”

“我以前也是。”惠王自然地接話道,“不過再高的天分也需要能人的引導……我不過是略通些武藝,也不知夠不夠資格成為森獄皇子之師。”

“本王自認是個極其擅長故作謙虛之人,想不到見到惠王後才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閻王假嘆道。

惠王笑了一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心想閻王果真沒白活這麼久,別的暫且不論,和別人打交道的技巧是一等一的,這讓她越發感到這個敵人的棘手,因為很會討人歡心的人往往具有看破、操弄人心的本事。

“閻王說要讓十一皇子跟從我學習,這可是真心之言?”她肅然神色問道。

“自然。”

“實不相瞞。”惠王說道,“我有意將王位讓渡於我徒常棣,自己雲遊天下,一路上恐怕諸多奔波,十一皇子尚且年幼……即便如此,也沒有妨礙嗎?”

“我森獄的皇脈哪能如此弱小?”閻王不以為意道,“更何況在年輕的時候便能夠周遊山川,親身體驗百姓生活,這對於他而言是一件幸事。”

“閻王能有這樣的想法,果真是一位開明的父親。”惠王贊道,她心中想的卻是另一樁事。閻王對她在盛年禪讓之事沒有絲毫詫異,可見他對這訊息早有耳聞,雲深國內只怕不太幹淨。幸而雲深國的種種制度極為嚴格,常棣又頗為謹慎甚至有時候有些多疑),這奸細應是翻不出什麼浪花來。她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相信常棣的手段,將此事放到了一邊,專心致志地應對著閻王的言語,“既然如此,我定然會盡好一位師父的職責,還請閻王放心。”

“如此便麻煩惠王了。”閻王客氣地說道。

沒過多久,侍衛便領著十一皇子到來了,森獄的孩子長得快,上次見面時這位皇子不過是個幼子,如今看上去卻如同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一般,再問他書上學識,見他對答如流的模樣,又有誰能想到他不過是個三歲的孩童呢?

“當真是天縱英才。”惠王贊道,這一次的贊美是發自內心的,哪怕是她這樣的神器轉世也沒有這般早慧,森獄血脈果真不同一般。

玄寶毫不遮掩自己的驕傲神態,惠王知道他也在心裡評估著自己,這孩子雖不至於討厭她,卻也並不像閻王所說的那樣對她十分服氣。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他那糟心的名字就出自她的口中。

“我聽聞玄造皇兄在聽說惠王陛下到來後頗為喜悅,不知惠王陛下可願見見他?”在摸清了惠王的好脾氣後,玄寶也逐漸放開了一些,此刻便這樣建議道。

“玄寶。”閻王立刻呵斥道,“惠王來此可不是為了同你們玩鬧的。”

“不必如此動怒。”惠王笑道,“我也多年未曾見過諸位皇子了,甚是想念,不知閻王可否允我前去尋他們?”

“這些孩子越大越不像話,唯有長子玄臏穩重一些。”閻王說道,“若是惠王不怕被他們氣到,本王自然也沒有反對的道理。”

惠王當然不怕。

她在閻王和玄寶的陪同下再一次步入了當日所見到那片花林,玄臏皇子正在樹下,他微微仰著頭,閉著眼睛,似乎是在享受著這花香。

“玄臏皇子。”惠王笑著喚道。

他猛地睜開眼睛,在看見來人後立刻露出了慌張的神色,趕忙行禮道:“玄臏拜見父王,拜見惠王陛下。”

惠王知道他這做派有幾分是喬裝出來的,但她並不生氣,反而有些慶幸他的這份謹小慎微。

“沒想到閻王你還是位嚴父……這麼看來如果你站在這裡,我是別想和諸位皇子好好聊天了。”惠王嘆息道。

“這麼說來,惠王你是嫌本王礙事?”閻王揚眉道。

“我可沒有這般說。”惠王感知了一下閻王情緒,見他雖有懷疑卻並無擔憂之意,便知道他多半會同意她的要求。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去忙其他事務了,玄臏,即便惠王仁厚,你也不可失禮。”果然,閻王這般說道。

“你還是快走吧。”惠王貌似無奈地催促道,“你再說下去,我就只能和玄臏皇子談論文章典籍了。”

閻王笑了兩聲後便離開,惠王知道他留下了眼線,但除非閻王親至,別的她都毫不擔心。

“幾年不見,玄臏太子果真是越發穩重了。”她嘆息一聲後說道,“我有些懷念起你小時候的樣子,至少那個時候我逗逗你你還能笑笑,啊,還會臉紅。”

這句話說完,森獄的大皇子果真是臉紅了。

他發現他果然不擅長應對惠王這種型別的長者,他告訴自己惠王今後定然會站在玄寶的立場之上,而玄寶與他立場想同的機率微乎其微,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法子在她面前掩藏住真實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