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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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遍尋天下而不得的線索如今近在咫尺,然而兩個人卻都猶豫著不願意跨出那一步,卻又都不甘於止步不前。這一邊的是責任,另一邊的又何嘗不是?他們最擔心的選擇終究是到來了。
“……你先回去吧。”惠王對阿修羅說道,“你的同族更需要你。”
“你的子民不需要你嗎?”阿修羅立刻反問道。
“……”在一陣沉默之後,惠王露出了一點點笑意,“不需要啊,他們有淇奧嘛,那孩子不會讓我失望的。”
她不擔心這句話被揭穿,因為這是她的真心話。
然而阿修羅還是反駁了她,用她從沒有想到過的緣由。
“那你呢?你不需要他們嗎?”他自然地問道。
惠王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不能說出真話,殺戮碎島上百姓的嶄新生活是她一手締造的,她不僅讓島上的人民豐衣足食,更讓他們的思想、精神走向了更開闊的地方。他們稱她為誨王,這個稱呼中飽含感激之意,卻並不會顯得太過誇張。若是說得肉麻一些,她就是他們精神上的父親、思想上的母親,帶給他們心生……而父母總是對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特別有感情,哪怕是對自己的骨肉殘忍到極致的閻王,在他第一次看見自己血脈的延續的時候,想必也是有不一般的感受吧。
孩子需要父母,父母也需要孩子,孩子對父母的需要隨著他們的成長日減,而父母對孩子的需要卻隨著歲月的流逝而加深。誨王思念著淇奧,並且將同等的情感投注在碎島這片土地上。這種思念是惠王最為明晰,也最不可能背棄的事物,就如同琵琶不可能背棄她一樣。
“你和我是一樣的。”她溫和地對自己的朋友說道,“而且我能夠肯定沒有人能夠動得了四魌界,哪怕我離開了碎島的土地,我的威信也不會減少到讓人能夠肆無忌憚算計碎島的地步。相比較之下……你不是很擔心天者嗎?”
她所說的“擔心”有兩層意義,作為造物,阿修羅擔心創造者天者的安危;另一方面,作為天者制下的殘酷生存規則的反對者,他也對天者的所作所為感到擔憂,深怕他一時沖動做出什麼根本無法挽回的事情。
阿修羅給予了惠王同樣的沉默,想要讓她放棄或擱置這個盤算,可惜的是任何談判上的技巧在惠王面前都毫無意義,她以十二分的耐心陪著阿修羅消耗光陰,終於將想要讓她退讓的人成為了做出退讓舉動的那個人。
“你有什麼話要我帶回去嗎?”在明確惠王的心意不容更改之後,阿修羅嘆息了一聲,依照一貫的務實原則放棄了進一步的勸說,而是關心起下一個話題。
“有啊,你等一下。”惠王在寬大的袖子裡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疊被用彩線縫在一起的厚厚信紙。
“這是……”
“啊,以前留下的習慣,總喜歡把想對別人說的話記在紙上,因這愛好無傷大雅便沒有費心剋制了。”惠王露出了一個有三分自嘲、七分懷唸的笑容,接著說道,“勞煩你將這個交給殺戮碎島的現任主君槐生淇奧,別的……也不必多說了。哦,對了,別忘了告訴那孩子我一切安好。”
“……”阿修羅接過那一沓信紙,神色有幾分複雜,片刻後,他還是沒忍住對惠王說道,“有沒有人和你說話,有時候你說的話真讓人難過。你……日後要多為自己考慮一些。”
“這就是我為自己考慮的結果啊。”惠王詫異道,瞧見阿修羅不贊同的神色後,她也逐漸收起了面上多餘的表情,認真地說道,“我是說真的,只有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我才會滿足。你也是一樣的吧,阿修羅。”她已記不清是第幾次同這位友人強調他們的相像了,“在看到別人幸福的笑容時,你不會感到快著,腦海中漸漸浮現了許多的聯想,那些聯想讓她忍不住露出了她所希望在別人面上看見的、名為“幸福”的笑容。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阿修羅重新戴上了他的胡狼面具:“那麼,我先去探查一番吧。”
“嗯,哦,對了,把這個帶上。”惠王將一枚玉佩交到了阿修羅的手上,信誓旦旦地說道,“如果有危險的話就用這個,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會披荊斬棘地去英雄救美的。”
阿修羅:……
“你的才學已經墮落到這樣的地步了嗎?”他冷漠地說道。
“喂!這明明是進步吧!”
故作的冷漠和故作的怒容都沒能維持太久,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同時朗笑出聲。
“離別之前,我們再痛飲一杯吧!”
惠王搖了搖頭,笑著拒絕道:“離別有何可飲的?重逢之日,我與君不醉不歸!”
“自然。”阿修羅點頭道,“不過得各付各的。”
惠王面上笑意更濃。
“那麼,改日再見。”異國的戰神這樣說著,瀟灑利落地轉身離開,黑色的披風在他的身後獵獵作響,彷彿是即將到來的金戈鐵馬的前奏。
在他離去之後,惠王斂去了面上的笑意。
“我需要的……我希望的……我所做的……”她喃喃道,“或許還不夠。”那因她說出口的願望而産生的種種聯想還沒有落幕,她想起了她曾經從自己的戀人那裡聽來的種種故事,聽說的人類對於異類的種種不寬容。哪怕是不同的世界,在這裡,這些也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