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不知處中的土地被劃分為南北兩處,間隔有數百米,南部田地用來種植莊稼以自給自足,由被收留的人中經驗最為豐富的幾位農人共同負責;而北部土地則被用來養殖諸多毒草,由常棣一手負責,她還訓練了幾位心細的村婦來照料毒草,除非得她允許,旁人不得接近北邊田地。

有毒陣守門,又有誨王、阿修羅這樣的高手坐鎮,無論是朝廷還是叛軍,都不能接近此地半步,久而久之,有謠言傳說此地是仙人洞府,若有緣得之,便可在亂世中討得一命。如此一來,不僅是附近的村人,那些被軍隊欺淩無處可去的難民們也紛紛來尋此地,甚至有些不想再打仗的軍人也集結在一起,想要在仙人洞府避過災劫。只要沒有歹心,誨王一一照單全收,只是這樣一來,他們也不得不去開發更多的土地,對毒草的需求也越來越大。當他們發展到一定規模後,誨王索性舍棄了山窪,直接建起了一個規模堪比城鎮的山寨,在寨內種田、寨外一圈皆被毒陣環繞。她原本擔心這樣會讓自己變成一個顯眼的目標,卻沒想到朝廷和叛軍打得難舍難分,竟難以來搭理她,這給了她發展之機,不知不覺竟成了與另外兩方旗鼓相當的第三方勢力。

楚漢相爭硬生生地變成了三國鼎立,這一變化讓已經漸漸長大、有了自己主意的常棣蠢蠢欲動。

“師父,不如我們稱王吧。”

某一日,誨王正在她自己搭的小果園裡給植物澆水,在旁邊乖巧托腮看著她的常棣忽然說道。

饒是對徒弟的心理狀態有所瞭解,誨王還是差點嚇掉了手裡的水壺。

“你在想什麼呀。”她扶額道,“稱王有什麼好的。”

“但也沒什麼不好的。”常棣振振有詞地說道,“我們現在有那麼多人,不管是哪邊都已經把我們當成是爭奪王權的敵人了,既然這樣,稱王又能壞到哪去呢?”

“多事之人的口誅筆伐。”誨王沒好氣地說道,“雖不值一提但足夠煩人,到時候你幫我寫文章回擊啊?”

“寫什麼文章啊。”常棣正想順嘴說“直接殺了”之類的話,猛然想起她的兩位師父都不喜歡聽這些,便立刻閉上了嘴,眼珠轉了幾轉,換了個說辭,“我們造出個太平盛世,天下人日子過的好了,自然不能坐視他們胡言亂語,到時候有的是人替我們噴他們唾沫星子。”

誨王不過是隨便舉出個理由反駁常棣的提議,卻沒想到因常棣所說的“太平盛世”一詞動了心,對這個建議也不像一開始那麼排斥了。

但也僅僅是不排斥而已。

常棣見她對這事確實沒什麼興致,便識趣地閉口不言了,不過她也沒放棄這個盤算。這丫頭雖然年紀還輕,但對於天下時局有自己的一番看法,在她看來,誨王稱王是遲早的事,此時藏拙也不錯。

她所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如果要稱王,王是誰?

小丫頭為了這個還遠得很的問題難過得輾轉反側,甚至還做了兩個師父割袍斷義的噩夢,一大早便匆匆跑去找她的另一個師父阿修羅,旁側敲擊地問他的意見。

和誨王相比,阿修羅打徒弟從不手軟,因而常棣問得千回百轉、小心翼翼,最後還是忍無可忍的阿修羅直接拆穿了她的小心思。

“你不就是想說稱王的事嗎?”他不耐煩地說道,“我對王位沒有興趣,只要不再有無辜生命受到牽連,你們的任何決定我都不會反對。”

聽到這個答案的常棣精神一振,感到多日來的煩憂一掃而空,連蹦帶跳地跑開了,她甚至還有閑心想一個她一直不敢問的問題:她的兩個師父怎麼還不成親呢?

此時遠方的某位妖皇渾身一寒,忍不住抱緊了懷裡的琴)

有了阿修羅的默許,常棣越發放飛自我,開始在自己的權力範圍內為今後稱王舉兵爭天下而做出準備,例如囤積糧食、打造武器、製作□□之類的。

然而她沒想到自己的願望比她所預想的還要早達成,因為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造訪了他們。

那是極其尋常的一日,常棣正在研究一種極其脆弱的珍惜毒株,忽然接到了今日守衛的通報,說有一人輕而易舉地突破了她佈下的毒陣,正向他們這邊走來。

“哦?”一聲略帶詫異的回應,常棣眨了眨眼睛,帶著一身的毒沖了出去,準備看看來者是何方神聖。

來人滿頭紫發、一身紫黑相間設計複雜的華服,他大概真的是對紫色情有獨鐘,竟連眉毛和鬍子也被染成了這種顏色,讓常棣一時感到頗為傷眼。

不過這種裝束她好像在哪裡見過來著。

“不知足下來雲深不知處所為何事?”常棣負手提刀冷然道,“若是誤入此地,還請速速離去,不然休怪常棣無禮了。”

“在下是來謝恩的。”來人含笑行禮道,“金申此行這個名字,不知常棣姑娘還記得嗎?”

常棣這才恍然大悟,當初她師父問過她這個名字有什麼用意,她回答不上來後還去查閱了一番,結果仍是沒找到答案,自覺辜負師父期望還鬱悶了一段時日。

“記得是記得……但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說著她又露出了狐疑的目光,“而且你說你要報恩,你打算怎麼報恩呢?”

“在下那日脫險之後也算是有一番際遇,如今多少有了些可使喚的人馬。至於報恩的手段……”金申此行頓了頓後露出一個略帶深意的笑容,“在下希望能夠同令師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