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伺記憶和感應感情的難度截然不同,但是基本的操作原理是一樣的,但是對記憶的讀取需要更加細致的工作態度,對於腦海中儲存資訊、處理資訊的能力也有更高的要求,如果能力不足貿然使用這一類術法,輕則頭暈目眩,重則精神失常。

阿藥如今尚且做不到對一群人的記憶讀取以及心靈操縱,但如果僅僅只有一個人作為目標,除非他是意志堅定到即便至親至愛亡於面前也無動於衷之人,她就有九成的成功可能,剩下的一成失敗可能只是因為她習慣性地不把話說滿。

“徒兒能夠做到,只是師父……”在聽完楊素的吩咐後,阿藥補充道,“徒兒如果能夠觸及那人的身體讀取的資訊能夠更加豐富準確,不知到時候徒兒能否上前?”

楊素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呢,只是這點小事自然不會不答應,他點了點頭,讓阿藥手執武器站在他身側,等待著士卒將那俘虜帶入。

然而在軍中重要將領都已經到了帥帳,而俘虜將也至之時,楊素卻又改了主意,他沒時間做更多的解釋,只是對阿藥重新要求了兩點:第一、不可靠近那俘虜;第二、不可當場將結果道出。阿藥感到有些奇怪,不止是因為她不明白這樣的要求的用意,更是因為楊素並非是反複之人。他的每一個決定都經過深思熟慮,因而一旦他做出了決定,他就顯得有些固執了。此刻並不是提問求教的好時機,阿藥只是站直了身子,做好了準備。

兩名手執鋼刀、身披鐵甲的兵士一左一右架著一被綁得結結實實的披頭散發的男人走了進來,待走到楊素面前時,一名兵士一腳踹在那男人膝彎處,而那男人卻也硬氣地很,身形晃了晃,硬是不跪。

“我裴或乃是大隋的忠臣,哪有像楊素這等弒君小人下跪的道理!”

他這番言論恰恰指中楊素最為理虧的地方,阿藥看向師父,卻見他容色未變,同在帳中的將領士兵也沒有絲毫異色,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太信任楊素,還是隻是對這種宮闈陰謀沒有絲毫興趣。

“這倒是稀奇了。”楊素淡淡說道,“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有叛臣自稱為忠臣的,你不必同我說那些大道理,漢王自然起了這兵燹之災,自然便需要有失去一切的準備,我且問你,漢王如今作何打算,是一舉攻入大興,還是堅守蒲州?”

裴或冷笑一聲,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楊素對阿藥使了個眼色,阿藥會意,眼中眸色略深,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動,絲絲靈力竄入裴或腦海,甫一進入便感到一陣血腥殺伐之氣,此人果真是久經沙場的猛將。她舔了舔嘴唇,剋制住對血腥之氣的厭惡更加深入,感知到了無數資訊,它們中的大部分都沉眠著,唯獨“守關”、“可惜”這兩個字眼頗為清晰。阿藥心中知道這八成便是楊素想要的答案了,卻聽見此時楊素又說話了:“那楊諒做事向來求個穩妥,手上沒點兵力保身只怕是夜不能寐,想來應是用較為穩妥的戰術,將那奇襲大興,如閃電般結束戰爭的奇兵召回了吧。”

阿藥微微詫異,蓋因楊素所言與她所探查到的絲毫不差,心想莫非他只是想要考校自己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不知那楊諒身邊有何猛將,又有多少兵力呢?那為他出謀劃策的能人又是哪一位呢?”

裴或重重地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我聽說楊大人曾拜過牛鼻子道人為師,想來也應該是能掐會算,為何不自己算一卦呢?哦,我忘了,楊大人若真的有這本事,便該知道自古以來,背主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這番話,你該同漢王說去。”楊素說道。

“是非黑白楊大人自己心裡清楚。”裴或昂首道,“裴某人在九泉之下,也會等著看楊大人的下場。”

談話間,阿藥已經獲得了新的資訊,她見楊素下令將裴或押了下去,心想大約可以收手了,卻又聽見楊素嘆道:“裴將軍倒也是條漢子,只是不知將軍殞命於此,漢王可有能力照顧將軍妻兒老小?”

他話音剛落,尚未斷開的精神連結的另一端傳來的便是一叢叢盛開的桃樹,以及一聲聲“爹爹”的呼喚,中間還夾雜著婦人的軟語。

“爹爹回來,可莫要忘記給我帶小馬駒啊!”

“我也要像爹爹那樣,做威武的大將軍。”

隨著裴或被押出營帳,這段記憶才戛然而止。

“阿藥。”楊素喚了一聲,見女孩看向自己後繼續問道:“你可看見什麼了?”

此言一出,營帳中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了阿藥,有驚異、有審視,忽然成為眾人矚目的物件讓阿藥感到有些不適,她感到自己的臉僵成一片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嘴巴開合著說出答案,“漢王楊諒破壞黃河大橋並非是暗度陳倉之計,而是真心實意地要以守代攻,目前他的部隊分成幾股分駐各州,他用來保護自己的軍隊數量最多,足有十餘萬之眾,派去王聃、紇單貴駐守的蒲州兵力次之,有三萬餘人,其餘各州都是萬人。哦,對了,為楊諒定下奇襲之計的人名為裴文安,裴或是他的遠親。”

她說完這些,卻見在場眾人除楊素外皆是瞠目結舌之態,他們想要問楊素這是怎麼回事,卻又顧及他的軍威不敢胡亂詢問。楊素捋須笑道:“讓諸位見笑了,小徒天生精通奇門異術,方才她便是施展了讀心之術,這裴或以為凡是談到漢王軍情閉口不言或是胡說八道便能守住秘密,心中沒有防備,反倒是讓我這徒兒輕而易舉地得了手……諸位何必如此緊張,各位又沒有異心,又何必擔心我這徒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