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鸚鵡診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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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上的診所沒有很多,小鸚鵡診所是其中一家。之所以如此取名,街坊們都聽說過原因——開這家診所的是個老頭,平日裡沒有其他愛好,就愛養些花鳥。那天苦思名號無果,籠裡那隻灰鸚鵡一句“小鸚鵡。”叫得卻是頗具神采,滑入他的耳中,診所便也由此得名了。說起來是有些草率,但這並不妨礙林老頭為鄉里鄉親服務,上到頭暈發熱,下至摔傷骨折,內科外科骨科髒科,來者必治,治者必愈。
小鸚鵡這一開口便是春秋三十載,醫者仁心口傳千里,人送外號鸚鵡神醫。
窗外暴雨滂沱,雨滴砸在芭蕉葉上發出毫無規律的窸窣聲。屋裡的溫度有些低,雖說是夏天,涼風和暴雨也總是不太般配的。林老頭逗了逗那隻灰鸚鵡,拿起遙控器正欲關閉空調,街上突然踏起一陣急促的水花,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了過來。以他行醫多年的經驗判斷,可能是有人上門急救——林老頭把搖椅上的白大褂往身上一披,做好準備。果然,空調的葉片還沒完全合上,診所的正門就先被大力推開。盧爸直衝進來,腳步急躁得都快要踏碎地板了。
“老林,救救我兒子!”七個字併成一個字,多說一個字的時間也沒有。
“彆著急,彆著急。”林老頭嘴上說著安慰的話,小心地把他背上的盧西安扶躺在病床上,迅速拉開抽屜取出生理鹽水、紗布、縫針等醫療用具。
盧西安仰躺在病床上,臉上的表情痛苦至極,即使昏迷也無法解開他緊鎖的眉頭。一道巨大的傷口從左肩處斜貫而下,撕開了他的胸膛,傷口開合著滲出大量鮮血,彷彿一條嗷嗷待哺的血蟲。驚悚程度讓行醫三十餘年的林老頭都倒吸一口涼氣,也正因為這三十年的經驗才能夠化驚悚為穩重。他熟練地佈置開桌面,開始救治。
那傷口經過暴雨沖刷大大增加了止血難度,林老頭手握著棉籤,就像握著盧西安的生命,小心謹慎地把生理鹽水塗抹在傷口邊緣,不敢有一絲鬆懈。額頭上豆大的汗水不斷滴落,在病床的褥子上浸作連斑汗漬。盧爸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卻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眼看著那一根根帶著生理鹽水的棉籤在兒子的傷口處塗抹,隔著空氣都能感受那股難忍的灼痛。父子本相連,此時的盧爸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兒子承受如此重傷。緊張的氣氛連那隻灰鸚鵡都察覺到了,識趣地停止了嘰喳,整個世界只剩下暴雨瓢潑的寂靜。
“啊!西安!”盧媽一跤摔在門口的臺階上,身邊的雪兒快速扶起她,抬起頭甩出大片眼淚。
林老頭無愧於神醫稱號,極其認真地為盧西安縫合傷口,不為所動。這一叫卻讓盧爸更加緊張,快速捂住老伴的嘴,示意別吵。盧媽看著病床上的兒子,眼淚大片大片地淌落,比暴雨還猛烈。即是痛苦不堪,老兩口也只能在不遠處祈禱,並在心裡做好最壞的打算——老年喪子。
窗外的暴雨更加瘋狂地潑灑下來,垃圾桶裡汗紙堆了一疊又一疊,時間在此處流逝地異常緩慢,時鐘的指標像是滾了油的鐵鞭,每走一針都在老兩口心上留下灼紅的傷痕。診所的氣氛如同一口滾燙的湯鍋,老兩口在分秒煎熬之中度過了接下來的一個小時。
終於,神醫林老頭在盧西安的胸口纏完最後一截紗布。隨著清越的咔嚓聲,多餘的紗布飄然落地,老兩口的心才算落地。
“血止住了,西安他暫時沒有危險了。”林老頭用力地抹了一把汗,長舒一口氣。
老兩口邁著麻木的雙腿靠近病床,盧西安正仰面躺著,即使是那張全無血色的臉,也至少能托起他平穩的呼吸。盧爸忙轉身握住林老頭的手,花白的頭髮和鬍子上盡是凝固的血和雨,嘴上含糊地說著謝謝、救命恩人之類的話。身邊的盧媽臉上已是淚痕乾涸交錯,也不知在這鑽心的一個小時裡透支了多少年的眼淚。林老頭看著老兩口這副模樣,不禁在心中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我這裡血存量不太夠,你倆誰的血型跟西安一樣。”
“我的我的。”盧媽忙捲起袖子露出蒼老的胳膊,青筋依稀可見。
林老頭組裝起輸血裝置,從盧媽手臂上抽出兩袋鮮血。仔細檢查後,把尖細的針頭刺入盧西安的手臂,再輕輕擰動調節閥,鮮血緩緩填充起透明的膠管,流入他的體內。此刻那鮮紅的膠管已然鋪作一道陰陽通路,正一點一點撐起盧西安衰竭的生命。鮮紅耀眼,流通而過的不止是血液,更是源源不息的母愛。待到輸血流速穩定,林老頭便回到辦公桌前坐下,正想在便籤上開些藥。而後停頓了一秒,抬頭問道。
“西安這傷是怎麼搞的?”
“我也不知道,我過去時西安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我急忙..”盧爸也說不清楚。
“來,雪兒,你當時跟西安一起的,怎麼回事啊?”盧媽牽上雪兒的手,詢問道。
身後的雪兒眼神飄忽,有些畏縮地縮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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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啊,不說我不好開藥。”林老頭有些急了。
雪兒這才緩緩開口....時間回到這天的中午。
盧西安正坐在床上看哪吒傳奇,飽食的他似乎比飢餓時要平靜不少。雪兒輕輕地推了門進來。
“西安,去遊戲廳嗎?”
盧西安搖搖頭,雪兒猜到是這樣便從兜裡摸出一枚閃亮的遊戲幣,在他眼前晃了兩下,銀光映入他的瞳孔,似乎勾起了某些回憶,或者說是勾起了少年的本性。
“好吧,遊戲廳在哪?”他勉強答應。
“走,我帶你去。”
八月,午後,小鎮。
人們不願在悶熱的街道上游蕩,鳥兒拒絕在滾燙的屋簷上停留,樹冠上枝葉雖然布得繁茂,卻也難掩整日暴曬的乾澀。路邊的花草又像是懶惰成性,無力地耷拉著,把美好的花瓣綠葉都對著地面。
“西安,你要喝水嗎?”雪兒渴了。
“不想。”
只好作罷,兩人繼續走著。
“你熱嗎?”
“不熱。”盧西安的額頭上溢位一滴豆大的熱汗。
兩人走著。
“你想去游泳嗎?”
“不是去遊戲廳嗎?”語氣好不耐煩。
雪兒不說話了,一臉“好吧”的表情。
去遊戲廳的路略長,烈日的紫外線光波更長,但都不及雪兒的愛情觀——來日方長。這個小姑娘跟做每日任務似的,每天一問盧西安,通常是被板著臉拒絕,偶爾會皺著眉應約。兩人一路走到遊戲廳,好似撿了一路金子——如果沉默是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