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神鬼復生

達蒙回憶著斯特洛裡克的口型，不會有錯，他說的是“六號脫出”，極金意志人已經重鑄完成了，比想象中要快許多。如此說來，母親傑莉斯特終於可以脫離實驗煎熬，但...這意味著她可能要加入戰爭了。達蒙恍惚，此刻他已記不太清摺疊世界中的日期——只知道現在應該是2124年的聖誕節前後。

眼前，島艦的轟炸部隊已經突破防禦壁，六號極金意志人接到斯特洛裡克的命令正在趕來——這是決戰的前兆了。

但同時，敵英戰爭的事件走向還存在兩個永遠搖擺不定的變數——傑莉斯特和羅斯塔曼。達蒙不知道母親的戰鬥力如何，甚至連她的死活都無法確定。羅斯塔曼則在八月份答應會在十二月份帶著“流浪者”支援英國，然而，現在都快聖誕節了，羅斯塔曼還是沒有出現。

達蒙不斷地思考著，不時有子彈和鐳射向他飛來，但都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對於這種情況，他早已習慣了——這一切，本就是被模擬出來的，而自己是真實世界的人。就像克狄羅無法殺死羅斯塔曼一樣，摺疊世界中的炮火也無法殺死達蒙。

真正讓達蒙恐懼的是戰爭場景，放眼望去，四處都是火光和濃煙。鐳射和彈道在遠空交錯，劇烈的爆炸和叫喊聲迴盪在天地之間。血肉和殘骸飛濺，好似一塊塊肉眼可見的音符，組合彈奏成滅世樂章。濃煙以戰火為土壤竭力升騰，而又鼓動戰火，二者互相滋養，火羽被一道道鐳射貫穿，又被濃煙拉昇，夭矯狂舞的樣子彷彿一位天地舞者，伴著滅世樂章起舞。

舞畢，世滅。

眼前的戰爭，可以說是達蒙進入摺疊世界以來目睹的最慘烈的戰爭了，遠甚於敵日戰爭——甚至比他進入摺疊世界前所經歷的那場“恩怨之戰”還要慘烈。那一刻，達蒙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所有東西都在繞著他燃燒，整個世界都在以他為中心熊熊燃燒，世界成了一堵紅灰色的高牆，把自己禁錮在了最灼熱的深淵中。

任憑掙扎，任憑吶喊，始終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脫離。

就在達蒙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一束閃亮的金光掠過他的視野，那東西，像是天際歸來的流星，又像是地獄刺出的利劍，極其灼熱！達蒙看得十分清楚，那金光是從威克港的地底刺出來的，破土的瞬間就將一輛黑鯨坦克劈成了兩半，而後沿著傾斜的角度噴入了遙遠的天穹。一線貫穿了不知多少空戰載具，有英軍的，也有日軍的——這無差別的進攻，加上這熟悉的金色鐳射。達蒙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六號極金意志人”出現了！

達蒙向著那輛黑鯨坦克的殘骸看去，地面被金色鐳射撕出一個巨大的缺口，他期待著，期待著那位“六號”從中出現。然而，殘骸都被大火燃成灰燼了，還是未見極金意志人。達蒙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猛地抬頭看天——之前噴入天穹的金光並未消失，而是在島艦的上空徘徊，遊蕩，來回飛行，他背後噴出的金色火流極為震撼，但飛行軌跡卻像是一條頑皮的橡皮繩。

達蒙不敢相信，自己與島艦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竟然能看到那道巨大的金色火流。如果，達蒙越來越多得用“如果”這種不確定的詞，鑑於謹慎的性格和戰況的瞬息萬變，他現在幾乎不敢斷定任何事了。

如果——那金光本身是一名極金意志人的話，他顯然太過耀眼了。但如果不是的話——又能是什麼呢？達懞直接被自己問住了，除了極金意志人，沒有什麼東西能發出那種如同太陽的光芒。那束金光的本體，就是六號極金意志人。此刻，他無規則地徘徊在島艦上空，似乎並沒有攻擊誰的意思。

未等達蒙多想些，那道金光的尾翼就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斜朝著威克港飛了回來。達蒙愣愣地看著逼近的金光，那金光的手裡，似乎還提著什麼東西？——達蒙想起了第一輪攻防戰中，兩名極金意志人也是這樣提著一個東西返回威克港。

只不過，那兩人在返回時金軀暗淡，提的是二級帝國炮的殘骸。而眼前的這道金光太過耀眼，彷彿一顆太陽正向自己飛來。達蒙眯起眼觀察，想看清那名極金意志人提著的東西是什麼。

防禦壁崩潰，兩軍還在英國近海激烈交戰，火幕一片接一片地鋪開，那道金光不斷從火幕中刺出，又衝入下一片火幕，就在這樣的迴圈中，金光提著一個暗淡焦黑的物體衝出了最後一片火幕。達蒙已不再眯眼了，就在他看清那位極金意志人臉龐的瞬間，一股洶湧的恐懼攫住他的咽喉——那個男人，竟然神鬼般地死而復生了。

以旺盛的火光為背景，六號極金意志人飛行在空中。火光和金線共同勾勒出他臉龐兩側突兀的顴骨，眉眼是亞洲人所特有的扁平，卻無法隱藏那種陰險毒辣的陰謀家氣質，面無表情，卻又金光燦燦。他的模樣，達蒙永生難忘——是影皇黑川正雄！他不僅沒死，還成了一名極金意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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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黑川正雄全身散發著閃耀的金光，與達蒙先前見到的幾名極金意志人完全不同——他的身體並沒有被外骨骼架住，就是人形的輪廓，而且，他身上的金光比先前那幾名極金意志人燦爛了不知多少倍。這讓達蒙一度懷疑，是黑川正雄吸收了前五名極金意志人。

一個念頭突跳出來截斷了達蒙的懷疑——黑川正雄，他沒有外骨骼。如果說世界上有唯一的“不需要外骨骼支撐的極金意志人”，那隻能是達蒙的母親——傑莉斯特·邁思琳！！因此，達蒙不得不為這個推測感到膽寒，黑川正雄的這種能力，可能不是來自那五名極金意志人，而是來自...自己的母親？！

黑川正雄還在提著那東西飛近，越來越近，以至於達蒙看清了他手裡提著的東西，當他看清，便不再將那稱之為“東西”，那是一個人，一個達蒙再也熟悉不過的人——斯特洛裡克·邁思琳，達蒙的祖父，英國二世國王！

此刻，黑川正雄正提著斯特洛裡克飛返威克港。在這之前，日本影皇一直提著英國二世國王在島艦上方徘徊遊蕩，像是嘲諷，又像是輕蔑。

輕蔑，是強者的特權。

達蒙抬頭看著逐漸飛近的黑川正雄，注意的卻是他提著的斯特洛裡克——此刻，那位不可一世的二世國王實在狼狽。他被黑川正雄拎在空中，身上的軍裝已滿是焦黑，四肢和頭顱自然地下垂，像一隻羔羊似的，毫無反抗之力。之前梳理整齊的英式大背頭也已經完全凌亂，滿頭銀髮胡亂地散著，遮住了臉龐。

這模樣，讓人根本無法分辨他是死是活。達蒙看著空中的兩人，他不明白——黑川正雄已經抓住斯特洛裡克，為什麼還要返回威克港？

一個非常恰當的比喻突然出現在達蒙的腦海，極有可能是這樣的——獵人在抓住獵物之後，沒有立刻殺死它，而是帶著他回到自己的地盤，折磨獵物，消耗獵物，以表達自己的輕蔑，更可以宣示自己的主權。待到獵物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獵人就帶著它歸來——歸到獵物本身的地盤，而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只有一件事——處決！在獵物的地盤上處決獵物，這是最殘忍的獵殺方式。

獵物的地盤，威克港；獵人的地盤，九州艦；斯特洛裡克，失去反抗能力的獵物；而黑川正雄，就是最殘忍的獵人。

達蒙不願相信自己的推測——但除了要處決二世國王之外，黑川正雄似乎沒有其他理由要飛返威克港。

正想著，黑川正雄已經飛抵威克港上空，背後巨大的火柱驟然回縮，提著斯特洛裡克緩緩下降。這下，達蒙看得更清楚了，黑川正雄的眼神堅毅又冰冷，從達蒙仰視的視角看去，他就像是一具金鑄的雕像般威嚴。那一刻，金光籠罩了整個威克港，截斷了外界戰爭的火光，有如天神降臨。

黑川正雄手一鬆，斯特洛裡克重重摔在了地上。隨後，他自己也停落在二世國王的面前。重摔的斯特洛裡克咳嗽了兩聲，整個人伏在地面上，沒有任何力氣站起來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而後伸出了手臂，雙腿無力地向後蹬地，開始向前爬去。

達蒙看著眼前的場景，覺得痛苦，又覺得淒涼——英國二世國王正像奴僕一般爬向日本的影皇，在自己的地盤上。

突然，黑川正雄那金線縫就的嘴唇揚了起來，他笑著說道。

“斯特洛裡克，我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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