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器同物者,其小大、短長、廣夾必等。

為計,不同程者毋同其出······”

工坊辦公的衙署前,立著一堵十分顯眼的白牆,上面寫滿了黑色的大字。遠遠望去,頗有些像後世的告示。

走進了一瞧,蒙恬才發現,上面謄抄著《工律》的相關法律規定。既有器物標準的規定,又有財務方面的要求。

“五大夫,商君統一度量衡後,各地工坊製作器物的時候,遵循相同的標準。這樣一來,無論是咸陽,還是郡縣制作的器物,均可互相通用。”鐵官長利見蒙恬饒有興致,不由得開始介紹起來,“以秦弩為例,戰場之上,如有損壞,修理起來十分方便,大大降低了國家的補給壓力。”

“這個分別做賬,也是從商君的時候開始的。”鐵官丞鹹也開口介紹道,“不同規格的產品,分門別類,統計的時候一目瞭然。商君特別重視細節,剛開始秦人不理解,管理工坊這麼多年,我才深有感慨,秦國的強大,就在於這一個個細節之中。”

兩人畢業自墨家大學,但對主持秦國變法的商鞅卻十分崇敬。法家之士,人人喊打,那要到漢代獨尊儒術以後。當下,秦國的成就有目共睹,即使商鞅死去多年,絲毫不影響他在秦人心中的地位。

“秦國以法為治,你們墨家心裡面,沒有什麼想法嗎?”蒙恬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工坊的一切。

工坊分為不同的區域,只負責一道或者幾道工序,加上標準化生產,顯得效率極高。秦軍征戰的時候,後勤補給充足,跟秦軍強大的生產能力有很大的關係。非要相比的話,秦國可以說是戰國時代的美國。

“秦人並不完全尊奉哪一種治國思想。”鐵官長利搖了搖頭,“本質上,秦人以實用為主,什麼有用,就用什麼。我倒是十分讚賞秦人的做法,墨家入秦之後,經過這麼多年適應,已經不再堅持墨家在政治上的要求。”

“百家爭鳴,各家都提出了自己的政治理念,希望國君能夠奉行,秦墨為何放棄了當初墨子的主張?”

“墨子主張兼愛、非攻,但人類的本性,卻是嗜血的。同一國度的人,一言不合,相互廝打,即使秦律禁止私鬥,也從來沒有禁絕過。墨家內部,以決鬥解決爭端的也不少。”

鐵官長利幽幽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百家之中,不少人的主張,聽著頗有道理,但卻顯得太過理想主義。如果非要堅持實現這種理想,只會在現實面前碰得頭破血流。”

“即使成功了,保不準會變成什麼樣的災難呢!”鐵官丞鹹的眼裡,閃過一絲悲哀。

或許,墨家內部曾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變故。

墨子創立墨家學派之後,墨家內部過著一種類似於原始共產主義的苦行僧生活,禁止追求物質上的生活。

墨子能安貧樂道,一生受苦,助人為樂,不取報酬,像愛自己一樣去愛別人。但墨家的行為,脫離了人的本性。

人性追求享樂腐化的本質根本無法祛除。漸漸地,有墨家弟子開始暗地裡儲蓄財產。可想而知,這些弟子,暴露之後,等待他們的,只是墨家內部的極刑。

墨子在世的時候,墨家內部便有不穩的跡象。墨子死後,墨家內部分為現實派、原始派、劍俠派,爭鬥不休。一場火拼之後,三派分道揚鑣。

現實派進入秦國,專心工學,主導了秦國的科技發展。原始派後繼無人,終於消亡。劍俠派則主要活動在齊國,成了這個時代最原始的黑色會組織。

相比起來,秦國墨家的日子過得最為滋潤。秦人重視修建各類工程,墨家的人手裡有技術,大有用武之地。幾代下來,秦國工程方面的官職,大部分落到了墨家的手中。

蒙恬走馬觀花,檢視了工坊製作的禮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