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自然是對的。”陸乩野輕撫她纏著布條的額頭,動作難掩憐惜,“他們沒有主將,又受制於魏國。若不順從,便只有死路一條,你在救他們。”

得到陸乩野的肯定,殷樂漪眉間鬱色仍是未消,“可我怕到魏國後,我不能護下他們的性命……”

“有何好怕?”陸乩野正色,“一切有我。”

殷樂漪凝視陸乩野的目光變得有些難言,在明白了自己對陸乩野的心意後,她不知自己是否還能如從前一般,既可繼續冷情的倚仗陸乩野,還能守住自己的心。

陸乩野的手指順著額心落到她昳麗眉眼,少年嗓音沉緩若水:“漪漪,你只需記得那日我在你們殷氏的皇陵裡,對你說的那些話。”

只有在這件事陸乩野不會再讓步半寸,待他將一個全新的晉國送到她手中時,殷樂漪便該做出抉擇。

帳中燭光搖曳,落在營帳上的一雙身影都變得忽明忽滅,如少女那顆顫動的心一般,搖擺尋不到歸處。

陽春三月,花滿都城。

又是一年春日,豔麗的桃花漫山遍野,處處盡芳菲。

魏軍大勝折返回都城,不但未折損一兵一卒,還將被擄走的襄王平安帶回。

這場戰役除了在陸乩野的豐功偉績中又添了一筆外,還將滿朝文武的目光放在了芙蕊公主身上。

芙蕊公主的身份本是惹人詬病的,此番魏宣帝將她送去前線,也不過是為了讓寧王起兵變得名不正言不順,沒人會覺著這位以容貌聞名天下的嬌柔公主,能在戰場上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是以誰也不曾料到,她竟能在戰場上一箭射殺寧王。

朝臣間的風向順應而變,芙蕊公主能親手將一脈相連的嫡親皇叔誅殺,足以證明她一心向魏,忠心可鑒。

民間百姓中聽聞此事後,亦是深覺芙蕊公主與他們大魏乃是一條心,更有傳言贊稱芙蕊公主不必再頂著舊國的名號過活,往後芙蕊公主便是大魏的芙蕊。

芙蕊公主此舉既贏了大魏的民心,又驗明瞭她的忠心。

一連數日魏宣帝都收到了贊頌殷樂漪的摺子,更有甚者在今日早朝上為被下獄的殷氏一族進言,稱公主一心向魏,魏宣帝便該彰顯大國之風、仁君氣魄,放過大理寺詔獄裡的殷晟妻兒,嘉獎忠勇雙全的芙蕊公主。

魏宣帝被朝臣和百姓架了上去,在魏軍返城的那一日,特赦了殷晟的妻女。

殷樂漪沒有和魏軍一起進城,在得知了魏宣帝的赦令後,便先將堂兄殷晟送去他和妻女團聚。

大理寺詔獄前,殷晟緊緊摟抱著妻女,一家三口都哭成了淚人。

殷樂漪坐在馬車上沒有下去,只掀開了帷幔,靜靜地去瞧他們一家三口。

裴洺站在詔獄前拱手對她遙遙一拜,私有話要言。

殷樂漪輕搖了搖頭,裴洺現為前朝之臣,至少在明面上他們便不該走得太近,以免惹人疑心。

殷晟擦了淚,將殷蘭抱到馬車下,“快給你姑姑磕個頭,是你姑姑救了咱們全家人……”

殷樂漪忙要阻止,殷蘭便撲通一聲跪下,乖乖的磕了一個頭,“多謝姑姑……”

“快起來,姑姑不要你磕頭。”殷樂漪不敢和親人在明面上太過親近,忍住下馬車的沖動,“蘭兒若真的想謝姑姑,便要記得聽你爹孃的話,乖乖長大。”

殷蘭頂著一張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臉,乖巧的點頭。

孩子心性喜怒哀樂都只是一時,她被父親抱起來,好奇的往殷樂漪的馬車裡瞧,“姑姑,姑父他沒有來嗎?”

殷晟擦了擦她的小髒臉,“胡說什麼,你姑姑尚未婚配,哪兒來的姑父。”

“有啊。”殷蘭吸了吸鼻子,“就是上回蘭兒生病了,姑姑說讓人來給我瞧病,結果第二日姑父就來了。”

她邊說邊用手比劃,“姑姑,姑父他頭發顏色和蘭兒的不一樣,但是姑父長得可俊啦……”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個大人皆明白過來殷蘭口中的姑父是誰。

殷晟忙制止:“莫要胡言,平白汙了你姑姑的清譽,那人不是你姑父。”

殷蘭撅起小嘴,“可是他說他是蘭兒的姑父啊。”

“這……”殷晟尷尬的看向殷樂漪,“芙蕊,童言無忌你莫要放在心上。”

陸乩野竟讓蘭兒稱他作姑父,殷樂漪心間五味雜陳,從車窗裡探出手摸了摸殷蘭的頭,“堂兄不必苛責蘭兒,此一別也不知何時還能見到你們,堂兄嫂嫂還有蘭兒,你們要多加保重。”

嫂嫂淚眼婆娑,“公主和娘娘才更是要多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