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芙蕖 是我先死,還是她先熬不住。……

驃騎大將軍府連著數日都大門緊閉, 朝堂上的風波還未傳到民間,城中百姓偶有從門口路過的便覺得好生奇怪。

傅謹快馬加鞭從城外軍營趕回來,到了門口翻身便下馬, 急的連馬繩都來不及栓,便匆匆走了進去。

府中湖畔邊堆積著成千上萬的枯萎芙蕖,府中的下人們剛把這些芙蕖從湖裡拔出來丟棄,此刻正在湖面上駕著一條條小船,將從嶺南才千裡迢迢送來的鮮豔芙蕖,重新移植進湖裡。

在秋日裡能見到接天蓮碧無窮盡的夏日之景, 場面極其壯觀。只是時節不對, 湖畔邊種著的樹草都已染紅變黃, 湖中卻粉綠盎然,兩邊風景截然不同, 終歸是違背了天理倫常,觀久了便讓人覺得怪異。

屹立在湖心的水榭內,陸乩野斜倚在一方榻上, 飼養的狼王正窩在他榻下沉睡。

他面色略有幾分蒼白,及腰的鶴發用一條玄色的發帶懶散的束在身後,肩頭披著件大氅,一手拿著本《地理志》漫不經心地翻看著,一手搭在止戈的頭上時不時輕輕撫一撫。

此刻的他儀態慵懶, 眉眼冷淡,安靜寧和的宛若畫中謫仙,與平日裡讓人心驚膽顫的狠厲模樣大相徑庭。

不多時,傅謹匆匆趕來,腳步聲驚醒了止戈,它半眯著獸瞳, 發出不悅的狼嚎。

陸乩野手指微微用力,將止戈剛仰起的頭顱又按了下去,“何事?”

傅謹喘著粗氣,謹慎的掃視一眼四周,見一人也無,這才敢開口稟報道:“公子,幾個營的首領都派親信與我傳了口信,只要公子一聲令下,他們願帶著軍營裡的將士為公子鞍前馬後,絕不叫公子因芙蕊公主殞命。”

陸乩野行軍掌兵雖嚴苛,但他十四歲時投身軍營,從最末等計程車卒做到了一軍統帥,軍中將士雖怕他卻也敬他。

魏國能得晉國的江山,那都是主將帶著他們這些將士從一次次的戰場上打下來的,如今朝堂上那幫群臣卻要因區區一個晉國的公主問主將的罪,陸乩野麾下的將士們哪裡肯依舊。

“他們打算如何?”陸乩野不緊不慢地又翻過一頁,“公開忤逆陛下和百官作對,起兵造反嗎?”

傅謹咬牙道:“若陛下真的要降旨賜公子死罪,反了便反了。”

陸乩野淡聲道:“還不到時候。”

“公子,不能再等了!今日朝堂上又有官員將您的舊事和身世牽扯出來,彈劾您是罪臣之子,對大魏積怨已久,逼著陛下對您嚴懲降罪!”

陸乩野聞言這才抬起眸,往榻上慵懶的一靠,撫一撫眉骨,“那本將便成全他們,去將這件事散播出去,明日我要整個都城都知曉此事。”

傅謹大為不解,“可是……”

“不必多問,這件事做完後你再去軍營同那幾個大營的將領見一面,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傅謹只得俯首聽命,又聽他吩咐:“此事過後你便待在府上照顧你兄長,往後不必再出門。”

陸乩野側目望向湖面,見幾朵芙蕖開的嬌豔欲滴,興致盎然地道:“我就在府中候著,看是我先死,還是她先熬不住。”

魏宣帝在貴妃殿中宿了一夜,翌日那身份微妙的亡晉公主就被賜了一座單獨的宮殿,隨宮殿所配的宮婢太監人數也依照了公主的分位。魏宣帝雖未下旨給亡晉公主賜予封號,但此舉便已算是預設下了這位亡晉的公主。

那座殿名為絳清殿,因許久未住人,貴妃讓宮婢太監們花了三日打掃,又將自己殿中的玉器擺設勻了許多到殷樂漪的殿中,直到第四日時又派了進宮後一直侍奉的自己宮婢,領著殷樂漪一同搬過去。

“公主,這絳清殿雖不大,但離貴妃娘娘卻是極近的。往後您與娘娘走動也是極方便的……”

宮婢名喚木槿,一邊為殷樂漪引著路,一邊為殷樂漪介紹殿中情況。

正走到殿門口時,忽然聽到裡面幾個灑掃的宮婢太監在哀聲抱怨。

“被派到這座殿裡伺候一個拖油瓶公主,往後我們必是出頭無望了……”

“低聲些,貴妃正得恩寵,往後說不定這公主就能託她貴妃母親的福,在朝中覓得佳婿高嫁了去。”

“高嫁?”宮婢偷笑,“朝堂上現今被百官彈劾的陸少將軍就是因將她私藏在府中,我大魏雖民風開放,可女子在一男子府邸裡被藏了近半年,會作出何等逾矩事大家難道不都心知肚明?”

“她名節受損,任憑她美若天仙又如何?哪家高官顯貴願意娶她這樣的女子為正妻,莫說是高嫁了,有人願意娶她便該感恩戴德了!”

木槿在外聽得皺眉,“這些亂嚼舌根的東西……公主,奴婢去為您教訓他們。”

“不必。”

殷樂攔下木槿,抬腳走進殿內,殿中的幾個宮婢太監立刻噤聲,朝她俯身行禮,“參見公主。”

殷樂漪淡掃他們一眼,“往後你們都聽木槿調遣,若無要事不必來向我稟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