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了赫蘭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不發脾氣,也不說話,像是正在慢慢吞下一塊冰,連牙都不咬,只靠體溫把它一點點化開。

赫蘭低頭,看著那點洇開的酒痕,沉默良久。

忽然,他起身。

“走,回北疆。”

魏丘一時沒反應過來:“……王上?!”

赫蘭已經大步朝門外走去。風從門縫灌進來,吹起他鬥篷一角。

他背脊挺直,步伐沉穩,像是早就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待膩了。”

魏丘臉色一變,趕忙追上去:“等等等等!王上,北疆現在晝夜溫差大,您這點裝備,回去非得凍成冰雕不可!”

赫蘭頭也不回,翻身上馬,披風獵獵飛起,像旗。

魏丘在後頭一邊追一邊喊:“王上,您到底怎麼了?這幾天魂不守舍的,喝酒皺眉,練箭走神,連照個銅鏡都能看半天……是不是……”

赫蘭眉頭動了動,像是終於被他吵煩了。

風掠過他耳側,他微微眯了眼,冷聲道:“是不是個屁。”

魏丘:“……”

他立刻閉嘴,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總覺得,王上這一回北疆,不是回家,是奔著什麼心口的事去——那種事,要命的。

——

赫蘭準備出發前,謝臨的人來得極突兀,遞給赫蘭一個黑漆木匣。

“公子說,讓您路上看看。”

赫蘭半轉過身,目光落在那匣子上。

匣身沉穩,雕著細密山水。

木紋溫潤,指腹摩挲過時帶著點細細的澀感。

“謝臨又搞什麼么蛾子?”

他語氣漫不經心,順手開啟。

裡頭是摞得整齊的信。

他沒太在意,隨手抽了一封,展開。

指尖頓住。

那不是謝臨的字。

——是謝玄的。

赫蘭心裡猛然一緊。

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口,既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踩進了什麼陷阱,陷阱不深,卻靜悄悄地困住了整個人。

他下意識站直,低頭盯著信紙,眸色驟然沉下去。

字跡沉穩剋制,鋒利藏得極深,每一筆像是遲疑中帶著決斷,像是一字一句都寫在風雪裡。

他看進去,看得很慢。

“赫蘭行軍時,步伐比士兵慢半步,讓他們適應節奏。但在沖鋒時,他一定會第一個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