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懶洋洋地往前走,隨手拽過一張搖椅,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略顯刺耳的痕跡。

金屬劃過石面的聲音在夜色裡微微震動,帶著點惡劣的刻意打擾意味。

謝玄的手指頓了頓,指腹停留在酒壺弧面上,睫羽輕輕顫了顫,像是不耐煩,又像只是被這突兀的聲響驚擾了一瞬。

赫蘭一屁股坐下,單手搭在扶手上,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謝玄臉上,像是隨口搭話,又像是有些無聊。

“嗯?你們姓謝的都喜歡看月亮?”

謝玄沒有回應,指尖只是繼續漫不經心地摩挲著酒壺,像是在碾碎什麼細小的念頭。

赫蘭眯了眯眼,盯著他的動作看了兩秒,忽然笑了一下,聲音拖得懶散:“那我也愛看,四捨五入,我也是謝家人了。”

這回,謝玄總算有了一點反應。

他抬了抬眼,似笑非笑地睨了赫蘭一眼,神色淡得像夜風拂過竹葉,不留一絲痕跡。

似乎是在嘲諷。

但赫蘭莫名覺得,這一眼看得他後頸有點發燙。

他皺了皺眉,抬手就把酒壺搶了過來,仰頭灌了一口。

夜風微微一頓,竹葉輕顫,酒液順著赫蘭的喉結滾落,微涼的觸感貼著面板滲進身體,帶著大梁酒特有的微苦。

赫蘭抿了抿唇,嘖了一聲,嫌棄地皺眉:“大梁的酒就是淡,沒勁。”

謝玄終於開口,語調緩緩,像是連說話都懶得費力:“你要烈的,回北境去喝。”

赫蘭沒接話,反倒是微微眯起眼睛,像是琢磨著什麼,目光無聲地落在謝玄的側臉上。

……這張臉,真是奇了。

不是沒見過好看的男人,也不是沒見過比謝玄還清雋冷漠的人。但偏偏,這種冷得彷彿對世間一切都提不起興趣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多看兩眼。

多看兩眼,卻又覺得不如謝臨那種鋒芒畢露的淩厲美感,能瞬間攝人心魄。

赫蘭撐著頭,盯著謝玄半晌,忽然笑了一聲,懶懶地調侃:“聽說你中毒了?這麼弱?”

謝玄的手指輕輕一頓,像是被什麼無趣的問題打斷了思緒。

下一刻,他不緊不慢地收回酒壺,懶洋洋地從赫蘭掌心裡抽走,指腹擦過赫蘭的拇指,帶來一陣微不可察的癢意。

“我不中毒,你哪有機會見到我弟弟?”

赫蘭的手指微不可見地蜷了一下,像是被羽毛拂過,細微得難以察覺。

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盯著謝玄:“什麼意思?”

謝玄沒接話,只是繼續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酒壺,目光落在瓷面的弧度上,淡淡道:“你猜。”

赫蘭:“……”

他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在那雙修長的手上,看著它翻轉著瓷面,動作閑適剋制,眼神不覺間停留了片刻。

這雙手,握過兵刃、沾過鮮血,也握過棋子、端過茶杯,如今卻只是在酒壺上留下淡淡的虛浮痕跡,像是所有的重量都被無聲地消磨殆盡。

赫蘭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也沒想深究。

只是撐著頭,懶懶地盯著謝玄,眼神透著點意味不明的打量,像是在隨意打量某樣精緻卻老成的東西,又像是——

不,他沒有再繼續往下想了。

他只是嘆了一口氣,語調微妙:“不過最近,有點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