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垂下眼,繼續道:“他說,你八歲之前,過得很好。”

謝臨的指尖微微一顫。

“他說,你本來應該是個受寵的貴子,錦衣玉食,無憂無慮。”沈珏輕輕地笑了一下,聲音淡淡的,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舊事,“可惜,我父皇滅了謝家。”

謝臨的呼吸沉了一瞬。

他沒有回應,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化,可沈珏知道,他聽進去了。

沈珏低垂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手指繼續輕輕撫過那些木雕,聲音緩緩的,帶著些許藏得極好的試探:“所以,從那之後,你就沒什麼表情了。”

謝臨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想否認。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想說,不是因為沈珏。

可那些話在喉嚨裡翻湧了一瞬,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沈珏微微抿唇,心底笑了一下。

他一邊輕輕地嘆了口氣,一邊故意放緩了語調:“所以,我學雕刻,是因為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把你的表情刻出來。”

“哪怕只是隨便刻點什麼,哪怕你不會真的看到。”

沈珏垂眸,指腹緩緩滑過木雕的輪廓,聲音輕得像是呢喃:“那時候,每次月亮很亮的時候,我都會在窗邊雕。”

“月色安靜,我想著,你也許也在某個地方,看著同一輪月亮。”

“沐浴著一樣的月光,會不會……就能開心一點。”

謝臨猛然抬頭,喉間發緊,指尖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袖口。

他不會說話,他的神情依舊剋制得近乎冷漠,可沈珏已經在他的呼吸起伏間,聽見了某種藏不住的情緒。

滿意了。

沈珏在心裡輕輕地笑了一下,隨即收斂情緒,眨了眨眼,目光重新變得平靜。

謝臨的指尖收得更緊了些,深吸了一口氣,嗓音有些低啞:“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沈珏抬眸,靜靜地看著他。

謝臨的嗓音微沉,帶著隱隱的情緒:“謝玄的摺子,為什麼不告訴我?”

沈珏的眉眼間,柔和的輪廓在光暗交錯中顯得格外清晰,彷彿勾勒出一層溫潤的靜謐。

片刻後,他輕輕地笑了一聲,聲音不高,卻極為清晰。

“因為我愛你。” 他說。

房間裡霎時安靜下來。

光影流動,掀起一匣子木雕間落下的細小木屑。

那些雕工拙劣的小人,仍舊靜靜地躺在那裡,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正如此刻的謝臨,模糊不清。

而沈珏在心裡,微微地嘆了口氣。

——對不起了謝玄,摺子確實是你自己遞的,怎麼理解當然是我說了算嘍。

他垂眸,看著那些木雕,指尖輕輕地摩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