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奚瞥了一眼這些人,心中微微一嘆。

——他們以為自己在引導陛下逐漸疏遠攝政王。

——可他們錯了。

沈珏的手指猛然收緊,指甲深深扣入掌心,幾乎要嵌進皮肉。

他想笑。

——這些人,真的以為他會戒備謝臨?

——他們真的以為,他的憤怒,是因為忌憚謝臨?

……不。

他生氣,只是因為這些人還活著。

他想讓謝臨回來,想得發瘋,想得心髒都快要裂開了。

可謝臨讓他忍,謝臨讓他演,謝臨讓他做一個名正言順的“明君”。

於是他忍,他忍得牙齒都要咬碎了,忍得指節泛白,忍得整個人像是一根隨時會崩斷的弦。

程奚垂眸,隱去眼底的深意。

——攝政王再不回來,陛下恐怕真的會撐不住了。

——

沈珏緩緩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眼底所有瘋意都被生生壓了下去,換上了一片沉沉的陰鬱與不滿。

他的眼睫微微顫了顫,聲音低沉冷淡:“北疆戰局未平,削減軍資,恐有大患。”

語氣不帶任何溫度,如一塊寒鐵墜入水中。

“此事,朕自有考量。”

他抬起眼,視線掃向程奚,目光深沉得看不見底。

“戶部尚書,退下。”

——

程奚微微垂首,雙手交疊於袖中,語調依舊溫和:“臣遵旨。”

他的聲音平靜如常,彷彿方才那番言論不過是一次最普通的奏對。

可他心中明白,陛下剛剛看向他的那一眼,已然透出了某種極端的危險氣息。

他退回佇列,袖下手指微微收緊,周身氣息卻仍舊沉穩如初,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

這一刻,齊王唇角微微上揚,李太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殿中眾臣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們終於看到了一位“對攝政王心生忌憚”的帝王。

然而——

沈珏靜靜地垂下眼,袖下的手指微微顫抖。

他死死壓住心底的瘋狂,唇角緩緩溢位一絲無聲的笑意。

他們都錯了。

他根本不忌憚謝臨。

他只是想殺了這些人,讓謝臨現在、立刻、馬上回來。

——可是謝臨不讓。

所以,他只能等,等著他的攝政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