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往事-小花(二)(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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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往事小花二)
切紙刀利落斬下廢棄白邊,舅舅捏著照片一角,仔細端詳了幾秒,嘴角微微抬了抬,應該是滿意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他沒讓小花多看,徑直把照片塞進紙袋。
車子發動時,小花忍不住又開了口:“舅,這照片到底是幹啥用的?”
舅舅把煙頭摁滅在車載煙灰缸裡,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像是沒聽見似的。耐不住小花反複追問,他才含糊地回了一句:“反正是好事,你別多問。”
“啥時候能確定選沒選上呢?”老花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現在還在‘海選’階段,快了兩三個月,慢了半年。”舅舅擺出一副諱莫如深的高姿態,“有我在,你還有啥可擔心的?”
老花沒再吱聲,只是摸了摸小花的發頂。在她看來,這動作透著一股子詭異的溫情,實在蹊蹺。
她知道爹不愛她,否則不會逼她輟學。
有一次向晚蘅夜讀劇本,讀到一場全面掃盲的重頭戲,還沒開演就落了半晌的淚。
小花跟她擠在一條凳子上看書,看的是宋驕寫滿筆記的高中語文課本。她喜歡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手寫字,它們承載著某種未竟的夢想。
“我資助你繼續上學吧。”向晚蘅突然說,“錢的事情,讓你爸不用操心,我負責到底。”
小花卻搖了搖頭:“我爹不會同意的。他總跟我說,女娃讀書太多,心就野了。”
向晚蘅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她臉上,只恨不能看進她心裡去:“那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小花抿唇一笑,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就算不讀書,心也早就野了。”
向晚蘅沒說話,伸手摟過小花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她的頭發裡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應是不久前剛洗過的。
良久,向晚蘅才柔聲道:“你知道嗎,我以前是戲曲演員出身。”
小花點頭:“宋姨總聽您的戲,最愛《玉簪記》裡的陳妙常。”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父母也不贊成我學戲,說戲子都是下九流,不僅丟自己的臉,也汙家裡的門楣。為著這事,我也捱了不少打罵。”向晚蘅攤開手掌,從前的傷痕已被歲月掩蓋,尋不到了。
“那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
“沒有說服。”向晚蘅促狹一笑,“我直接跑了。”
“跑了?”小花驚得瞪大了眼睛。
“說出來也不算光彩,我偷了家裡幾塊錢,一刀肉,自己跑去拜師學藝了。”向晚蘅的目光漸漸飄遠,唇角帶著不變的笑意,“一晃十年,我讓他們在電視上看見了我。”
小花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他們一定很為你驕傲吧?”
“沒有。”向晚蘅語帶譏誚,“他們讓我把當初偷的錢還清,加上利息,後面多了個萬字。”
她看著怔愣住的小花,又補上一句:“這樣也挺好的,我從沒後悔過。”
不論時隔多久,小花永遠記得向晚蘅說出這句話時的眼神。那雙唱慣悲歡離合的鳳眼滿帶堅定,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
劇組將進度趕得很緊,幾個月的拍攝期一閃而過,轉眼就到了尾聲。
聽導演說,他們還得進山補幾個鏡頭,等這最後幾場戲拍完,整個劇組就要撤出村子了。
小花戲份不多,殺青更早,已在家裡閑了大半個月,時不時就想起向晚蘅說的那些話。
忙起來的時候,更覺得哪裡都看不過眼——灶臺上的鐵鍋膩著油,牆角堆著的柴火也快見了底,從前都是她來收拾的,如今她卻厭煩了。
她常常坐在院子裡,看著遠處的山頭發呆。也許他們正在那裡拍最後一場戲,也許他們已經離開,她不知道,大約也沒人覺得有必要告訴她一聲。
手裡攥著的劇本,紙頁已經被翻得打了卷。
村裡的日子依舊平靜,可她的心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攪亂了,再也回不到從前。
飯桌上,老花扒拉完最後一口飯,筷子在碗沿上敲了敲。他的頭雖抬著,目光卻躲躲閃閃,喉嚨裡咕噥了一句:“過幾天,爹帶你上縣裡買兩身新衣服。”
小花夾菜的手頓在半空,半截青菜一點油也滴不下來。
“不年不節的,買衣服做什麼?”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就算是逢年過節,爹也從來沒給她添置過什麼像樣的東西。就連她現在穿的許多衣服,也都是宋驕姐穿剩下的。
老花沒接話,低著頭把碗筷一推,站起身就往門外走,走到門口時,又不回頭地添了一句:“過幾天有車來接你,你跟他們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