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玄乎 “天機不可洩露,施主請回。”……

回春巷在南郊, 距隆安生物工廠不遠。

地方不難找,臨街,一塊黑漆漆的門頭,“永生一條龍”五個大字, 門前擺倆花圈, 豎一塊廣告牌,是墓園介紹。

左右兩旁是一家洗腳房和一家按摩店, 卷簾門半開, 仲夏好奇, 蹲下往裡瞅, 看到一條穿黑絲的大長腿,走來走去, 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營生。

這會兒是下午, 應該沒到營業時間。

突然面前出現一個人,聲音尖銳, 像是用假嗓子說話:“姑娘,最近經濟大環境不好,這兩家生意不行, 一晚頂多輪兩個鐘, 你要真想幹這活計,可以去巷子裡租間民宅,做一樓一鳳, 安全系數高, 我可以幫你留意著, 有客源會介紹給你。”

仲夏驀然抬頭,發現是個瘦高個兒,比許默還高, 一身黑衣,像根蘆葦杆,面色慘白,不帶一絲血氣,顴骨突出,眼眶平直,眼珠子瞪出,看得叫人瘮得慌。

視線相交,孔天奇眼球外突,又大又圓,呀地一聲叫出來:“弟妹,是你啊?你比照片更漂亮,抱歉,剛沒認出來,沒想到他真的會讓你來。”

弟妹?

敢這麼叫她的,多半是時雨家親戚。

可他是獨生子女。

仲夏猛然想到他有個拜把子兄弟,叫孔天奇。

從對方的話判斷,錯不了,話裡指的“他”,應該是時雨。

時雨認識的人,果然都是奇葩,他居然還兼職掮客,幫人拉皮條。

仲夏站起身,確認道:“孔天奇?神經刀?”

孔天奇一身筆挺的黑色西服,墨黑的那種,左腳腳尖在地上畫出半個圓圈,像一位華爾茲舞者,躬身擺手,向她做個邀請的手勢:“弟妹大駕光臨,小生受寵若驚,請裡屋一敘。”

怎麼說話文縐縐的,有點像仲明楷。

怎麼能把他們兩人相提並論,仲夏晃了晃腦袋,揮散雜緒,戰戰兢兢往裡走。

上面四位老人健在,仲夏沒來過這種地方,一頭貨架擺滿各色壽衣,另一頭貨架擺放各種材質的骨灰盒,中間櫃臺裡金燦燦的,有許多元寶和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物件,非黑即白,兩旁架著十來個花圈,只留中間一小塊空地。

一個關公像,爐裡焚燒香火,兩邊紅色的電子蠟燭發出微弱的紅光,正對仲夏。

她抱緊雙臂,感到涼意來襲,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孔天奇模仿隔壁兩家,拉下一半卷簾門,關上店裡日光燈,拖兩把椅子,面對面擺著,泡了兩杯茶水。

屋裡光線黯淡,全憑關公像旁的兩支紅燭照明,紅光打在虯髯,顯出莊嚴肅穆的氣息,杯中的熱茶,騰出氤氳,猶如仙氣飄飄,在仲夏周身繚繞。

場面相當恐怖,叫人不寒而慄。

與孔天奇面對面坐著,那張不染血色的臉,活像個僵屍,嚇得仲夏手腕顫抖,熱水濺在手背,忍不住叫了聲:“啊!”

孔天奇拉過一張黑色木凳,把茶水擱在凳子上,掏出紙巾,遞給仲夏,關切道:“小心燙。”

“沒事。”仲夏擠出僵硬的微笑,戰戰兢兢地說,“那個……一定要關燈嗎?”

今日來的目的,是拉人頭,仲夏搞藝術,完全尊重個人自由,但身處這般令人脊背發涼的環境,仍不免有些害怕。

孔天奇風輕雲淡地說:“也行,我沒意見,你不害怕就好。”

“啪嗒”一聲,光明重現。

店鋪面積小,日光燈瓦數高,前後左右各一盞,白花花一片,把周圍的花圈映襯得雪白,像個靈堂。

仲夏渾身抖了抖,來回搓揉臂膀,給自己壯膽,怯生生地說:“還是關了吧。”

周遭透著陰森的氣息,不過總比身處靈堂,來得要自在些。

孔天奇帶著歉意說:“等下有客人來,我得看店。”

“不打緊。”仲夏手捧熱茶,呷兩口壓驚,禮貌地說,“時雨沒給我你的電話,貿然來訪,是我考慮不周。”

孔天奇揮手,笑著說:“弟妹別見外,都是自己人,咱不興這套禮數。”

他屬於皮笑肉不笑的那種,笑得面目猙獰,五官亂飛,擰在一塊兒,看得仲夏更加心慌。

孔天奇像個漂浮的幽靈,無聲無息滑到櫃臺,從抽屜裡搗鼓一陣子,坐回仲夏面前,把一隻紅包揣入仲夏懷裡:“你們婚宴那天,我臨時有事耽誤,沒能來,份子錢補上,就當大哥的一點心意,千萬要收好。”

在滿屋白事的店鋪裡,手裡的紅包尤為眨眼,畫風清奇得簡直無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