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傘

第二天上午, 周予浵正在召集各部門開會時,潘軍悄悄走到他旁邊,附耳告訴他安嘉宜來找他。周予浵雖然是早有準備,但也沒想到嘉宜來得這麼急,微微愣了一下, 就吩咐潘軍領安嘉宜到他辦公室等他。

周予浵的辦公室位於寰宇大廈二十八樓的頂東頭。一進門左面牆除了頂頭處擺了幾盆高矮有致的綠色植物, 其餘從上到下都做成了書架, 裡面擺滿了書籍和擺飾;迎面的大落地窗前空落落的擺著周予浵的辦公桌椅,辦公桌對面擺著的三把椅子,右面視線所及處被木質的槅門隔開。

安嘉宜一進這辦公室,只覺得實在是大而無當,連正常供客人坐的沙發都沒找著,倒是瞧著那排書架還有幾分親切。

潘軍見安嘉宜站著有些侷促不安的樣子, 連忙道:“安小姐這邊請。”

安嘉宜隨著潘軍繞過槅門, 卻發現槅門後面儼然是個會客廳的樣子,落地窗前一圈低矮的栗色的皮質沙發圍著一個簡單的四方矮幾。潘軍示意安嘉宜在沙發上坐下, 便走到頂頭邊的酒櫃邊給安嘉宜倒茶。

嘉宜做在沙發上看著矮幾上水晶煙灰缸裡的幾只煙頭,有些惡意的想到:“這地方不像是辦公室談事的地方, 倒像是聚眾腐敗的場所。”

潘軍端過一杯茶給嘉宜, 說了聲:“周總的會快結束了, 安小姐稍等一會兒。”便帶上門出去了。

安嘉宜等潘軍出去後,長出了口氣, 無端的有種深陷敵營的感覺。而事實上, 她如今確實是深陷泥潭了。安嘉宜前一陣子出院後, 便打了電話給z行的西山分理處,本來是想簡單的彙報下近況,然後今天去上班的,但是那邊的人告訴她,她的工作總行另行分配了。

從對方生硬的語氣中,安嘉宜敏感到這“另行分配”未必是好事,便打了個電話給張姐問問情況。果然張姐告訴她,這兩天行裡在開整風會議,重點告誡各部門的人嚴禁和客戶發生工作以外的關系,這工作以外的關系包括金錢關系和不正當的男女關系,違者嚴懲。

張姐吞吞吐吐的告訴嘉宜,現在行裡都在傳她搭上了騰輝的周予浵,所以跟老公離婚了。

張姐一再的追問:“嘉宜,你真離婚啦?送行那天我問你,你和你老公不還好好的嗎?你那會是不是已經離啦?嘉宜你保密的功夫真是到家啦。”

安嘉宜無言以對。

安嘉宜從來不知道一個在她看來不會傷害別人的謊言會在某一刻讓她的信用完全破産。

她也無比後悔在離婚的最初那些日子裡沒把自己的痛苦攤開來供眾人參觀。

嘉宜苦笑著想,她不過是想保留一個自己單純的空間,卻忘了自己在這個社會裡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分子。

從得知訊息時的震驚到置身於是非漩渦中的惶恐,安嘉宜幾乎是一宿沒睡。

幸好父母身上遺傳下來的那種知識分子的清高孤傲的思維方式幫助了嘉宜。安嘉宜自問她並沒有和周予浵有什麼金錢關系和不正當的男女關系,只要捫心無愧,那麼就算眾人皆謗又怎樣?

嘉宜想來想去唯一需要交接清楚便是她住院期間劃在騰輝賬上的醫藥費,這事是刻不容緩的,至少要在她回銀行聽分配前要搞清爽。這也是安嘉宜急著找周予浵的原因。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周予浵在嘉宜心中就是近墨者黑的那個墨,嘉宜已經不想細究他對她做的事有幾分是好意相助,有幾分是獵豔的手段。她只知道他是她必須要劃清界限的物件,也是她如今絕對得罪不起的人。

安嘉宜獨自坐在沙發上,默默的將今天和周予浵談話的基調在腦海裡反複強調著,就在這時外面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安嘉宜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心慌的。

周予浵走進裡間的會客室,見安嘉宜正襟危坐的坐著,便笑了起來:“安小姐,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安嘉宜忙起身道:“不是的,我是專程來感謝周總的。”

周予浵敏感到安嘉宜不同往日的拘謹,便輕皺著眉笑道:“坐吧,哪用得著這麼鄭重其事的,那天的事不管是誰碰上都會幫的,何況我和安小姐也算是熟人了。”說著便坐在了嘉宜對面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