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薔色羅帳上的花鳥紋瞧起來很是陌生,姜旒散漫的意識逐漸回籠,想要起身卻覺得渾身哪哪都疼。

鎖骨下方的刺痛感尤為明顯,微微一動,疼的她還有些渙散的意識頓時就清晰了不少,她這才憶起自己昏迷在了張允大人的府上,想起看見張大人的情景她面色忽然冷凝幾分。

她蹙眉緩緩轉頭往帳外一看,朦朧的羅帳外頭側撐著頭坐著一人,姜旒只覺有些恍惚但還是無意識般開了口:“……蕭斛?”嘶啞的嗓音自她口中發出。

意識又清晰了些,她有些愣愣,就見帳外的人起身,高大的身影朝這邊走來,他一抬手,羅帳便被撥開,映入眼簾的是蕭斛略顯疲態的雙眼。

姜旒看著他清雋的面上淡青色的胡茬停了一瞬,視線又落到他勾著羅帳的指節上。“你醒了!”蕭斛聲音才落,旁側的侍女立即端了藥碗上來:“王爺,藥涼了。”

姜旒有些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小丫鬟,眼睫不自覺的輕顫,她有些不敢確認的開口:“你,是玉珠?”姜旒覺得自己沒有看錯,這小丫鬟確實是她被送入鎮南侯府上時,老管家給她送來的那個小丫鬟玉珠。

玉珠端給蕭斛的藥碗的手一頓這些日子心底的那些疑惑瞬間清晰起來,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頓時有些發酸,這聲音她很熟悉了:“姑娘……您可算醒了。”

蕭斛原本要去接藥碗的手在意識到姜旒已經清醒後在袖中微微一頓,隨即他往後退了一步:“伺候姑娘用藥吧。”

玉珠懵懵的看了一眼手裡的藥碗,以前都是王爺親手喂姑娘喝藥的,這一時間讓她來喂,玉珠倒是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是,王爺。”玉珠將藥碗擺在一側的小幾上,蕭斛很自然的上前,高大的身影貼近,姜旒只覺昏脹的腦袋嗡的一聲震顫,就感覺到面前人溫熱有力的大掌已經托起了她的脊背,鼻息之間是許久沒有聞見的淡淡雪松香。

蕭斛將她身後的軟枕墊高了些,玉珠這才開始喂藥。

姜旒顫著羽睫再抬眼,就只見到一抹蕭斛消失在門口的背影。

蕭斛正要走,又似乎想起了什麼朝守在門前的婢子道:“你去廚房讓人做些清淡吃食。”婢子小心翼翼應了一聲是,鼻息間淺淡的苦澀藥味兒讓蕭斛蹙了眉,想了想又再次叫住了她。

房內,玉珠雙眼捨不得離開般看著姜旒,這聲音這情態,就算是模樣不同了,她還是能確認這就是她的那位姑娘。

玉珠盯著她看,自然也瞧見了姜旒尋王爺身影的眼神:“姑娘,王爺已經許多日沒睡好了,這會兒見姑娘你醒了許是去休息了。”玉珠吐了吐舌頭,姑娘已經昏睡了七日,這白日王爺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守在這屋裡的。

姜旒緩緩喝下玉珠遞來那勺裡的藥湯,苦的她直蹙眉。

“這是哪裡?還有,他……怎麼來上京了?”姜旒的聲音還有些啞,倒是比先前叫蕭斛時好了許多。玉珠輕吹涼勺裡的藥湯,笑道:“姑娘,這裡是蕭府的一處別院很安全,您放心。至於主子們為何回京,奴婢就不知曉了。”

姜旒微微點頭,又問:“你怎也在上京?”

玉珠道:“王爺四處出戰,居無定所,太老爺和太老夫人又不習慣北境水土,便將我們安排到了這處私宅伺候。”姜旒點了點頭,玉珠口中的這位太老爺,應該就是蕭斛的外祖了。

這麼想著又被玉珠喂來一勺藥,姜旒一時間被這不甜不苦又極其刺鼻的味道沖的實在有些受不住,朝她伸手:“這藥涼了,我快些喝了吧。”一勺勺喝實在難捱,不如一口氣喝完還好受些。

玉珠已經瞧出方才她喝藥的模樣,她們光著聞了那麼幾日都覺得這藥味難聞,曉得這藥必是極難喝的。

一拍腦袋忙道:“哎呀,本來備了蜜餞,只是先前姑娘昏睡,便就用不著,姑娘等著我這就去拿。”蜜餞是蕭斛早就備好的,他們只管去取就是了。

說著不等她放下藥碗起身,門外就有一婢子捧著託盤步伐輕盈往屋裡頭進來了。

“姑娘,這是王爺讓我送來的。”玉珠一看見端來的是蜜餞,頓時喜笑顏開。姜旒聽見丫鬟口裡的王爺,心頭不禁一跳,看向託盤裡頭兩碟精緻的果脯,鴉黑的眼睫不自覺一顫。

琥珀色的桃脯裹著晶瑩糖霜甜,旁側一碟青梅漬的通體透亮都用精緻的銀碟盛裝。放到離姜旒略近的小幾上,便有一陣清甜桃香夾著青梅特有的幽香襲來。

姜旒有些不自然的別開視線,一言不發的將手裡餘下的藥湯全數服下。這才將碗移開玉珠便舉著食叉湊到姜旒嘴邊,上頭叉的青梅果漬清香撲鼻。

姜旒含入口中,那股怪異的藥味這才被壓下。

送蜜餞的婢子恭敬道:“姑娘先休息,一會兒奴婢在些粥和小菜來。”姜旒微點頭,婢女這才退了出去。

幽幽梅香在她舌齒間蔓延,默了許久她才抬眼。眸色微深朝正收拾著藥碗的玉珠道:“玉珠,我想見一見你家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