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魏喜出現在宋城一所新修筒子樓的樓下。

這棟筒子樓是宋城理工大學的教職工宿舍,長長的走廊,每家每戶都挨在一起住。走廊外搭著竹欄杆, 晾曬著各色的衣服, 冬天的房門上還掛著不少蘿蔔幹, 充滿人們生活的煙火氣息。

這裡就是顧煥興要求魏喜送信抵達的地方, 魏喜上了四樓, 按著顧煥興給她的門牌號找到他們暫時居住的老師家裡。

她敲了敲門,等了很久,沒有人來開門。

料想顧煥興和陸燁, 還有那位老教授應該還在學校專研。魏喜打算在門口等一會兒,她去火車站買宋城的票時, 已經沒有硬座了,只有站票。

想到要見顧煥興,魏喜也忍了這兩天兩夜的站票。兩夜沒有睡覺的她,蹲在這筒子樓的犄角旮旯裡, 模模糊糊地閉著眼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 筒子樓的職工都端著鐵飯盒去學校食堂打飯,樓梯一片火熱的喧鬧聲。

雖然停止高等教育的招生, 但還是有透過工農兵大學進入學校的學生, 所以學校有食堂為教職工和學生開放。

從老教授隔壁走出一中年男人, 他望了一眼魏喜,“小姑娘,蹲在這裡幹嘛?你是張老師家的親戚?”

魏喜搖搖頭, “我來找他的兩個學生。”

“哦。那兩個啊。我知道的,他們估計要吃了飯才回來。小姑娘你也去買點飯吃,先把肚子填飽再等吧。”魏喜隨意點了點頭,卻沒有行動。

地方性的糧票只能在當地縣城內使用,走南闖北的人想到在其他省市吃上飯,還是得攜帶全國糧票。她身上兌換的全國糧票在火車上就用完了,這會兒還沒來得及去糧站兌換。

魏喜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直到樓梯上漸漸傳來穩重的腳步聲,顧煥興捧著從食堂打來的飯正和張教授攀談著,就瞧見門口蹲了個裹成球的身影。

那頂帽子他太熟悉了。

顧煥興把飯盒遞給陸燁,激動地抱住眼前穿花襖子的魏喜,魏喜被男人的舉動從夢中嚇得一驚,抬起頭,一雙美眸朦朧地盯著顧煥興,茫然還帶著水霧,丹鳳眼睡得有些腫,圓鼓鼓的黑眸子像只入世未深的鹿。

“你怎麼來了?你去哪裡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魏喜沒反應過來,就被顧煥興摟在懷裡,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魏喜也不知道怎麼跟顧煥興解釋。

顧煥興松開魏喜,又把她拉起身,左右仔細看了看。除了眼眸帶著一圈青黑,完完整整的,顧煥興抱了抱魏喜的腰,不滿道:“你瘦了。”

魏喜無語,有種瘦叫老媽覺得你瘦了。她看了看顧煥興,認為他是過度擔心。

“我餓了。”魏喜嗅到飯香,淡淡地說。順便藉由吃飯把顧煥興詢問她的話題扯開。

“那快進屋。”顧煥興這才回憶起身後還站著他的老師和陸燁,他沖著張教授不好意思一笑,“老師,這我物件。之前跟你提過的,魏喜,這是張老師。”

魏喜跟張老師打過招呼,老教授樂呵一笑,“你小子可以喲。出來學習一趟,還把你物件帶來。先進屋吃飯,外面冷。”

進了屋,張老師的夫人在廠裡吃飯,不回來做飯,每天中午三個大男人湊合吃食堂。顧煥興喜滋滋地給魏喜洗了筷子,把自己從食堂打的飯盒給魏喜,他再咚咚咚地下樓去食堂打了飯。

飯桌上,顧煥興就跟張老師請了假。

“下午我就不去了,老師,你理解一下。我帶她出去好好逛逛,順便安排下住宿。”

顧煥興和陸燁是寄住在老教授家裡,現在魏喜來了,多有不便。一個女孩子住招待所,眾人是不放心,顧煥興打算和魏喜一起住在附近大學城的招待所。

“哼。”老教授故作不滿哼了一聲,“剛才是哪個臭小子跟我說,下午就把實驗資料測完的。物件來了,就不要工作和學習了。”

顧煥興不是勤奮學子,一心一意投入科研,他當即厚臉皮道:“是我啊。我物件可比實驗資料重要多了,她只有一個,跑了我就找不到了。當然以她為先。”

老爺子被顧煥興的臉皮一噎。

真是個見色忘義的好小子。

吃過飯,顧煥興就真的丟下實驗資料給陸燁和老教授,提著他的行李箱,帶著魏喜去外面找招待所。魏喜眼下的青黑,他看在眼裡。

“你有多少天沒睡覺了?”

魏喜比了兩根手指。

顧煥興流露出心疼,“什麼?兩天沒睡?是坐火車來的?你沒過來我還給軍子傳了電報,結果他說你出發很久了。你不知道,你把我擔心死了。我還懷疑——”

魏喜突然抱住顧煥興,頭埋在他的胸前,“噓——好想睡,招待所還有多遠?”

吵吵鬧鬧的顧煥興閉緊了嘴,抱住魏喜的腰說,“沒多遠了。實在想睡,要不我揹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