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煥興到了盧曉雨的宿舍。

女知青的宿舍條件比男知青好很多, 她們是兩人一間房。不大不小的房間,兩個人住剛好。但候寶嘉一來,盧曉雨的宿舍要容下她就稍顯擁擠。

可這麼晚了, 盧曉雨也不大可能陪著候寶嘉去城裡拿介紹信住招待所, 暫時就先委屈盧曉雨的室友和她們擠一擠了。

顧煥興敲了宿舍的門, 候寶嘉就像有預感似的知道顧煥興來了, 她起身就飛撲到門邊, 轉而又弄了弄頭發,甩著大辮子,咬著唇問盧曉雨:“曉雨, 我今天還成嗎?”

“成什麼成?”盧曉雨茫然疑問,她在室友的床上鋪了一層被單, 打算和她的室友擠一晚上,讓客人的盧曉雨單獨睡一張床。

“我今天的打扮啊!”候寶嘉睨了不開竅的盧曉雨一眼。

門外的顧煥興些許不耐煩,“曉雨,你在嗎?叫候寶嘉出來, 我有事跟她談。”

候寶嘉也不管盧曉雨的回答, 把門開啟,露出一個怯生生的表情, 剛才驕傲跋扈的公主模樣不複存在。她這樣堪比川劇變臉的舉動, 讓盧曉雨的室友都不禁笑出聲音。

“顧大哥。”候寶嘉嬌聲喚道。

顧煥興沒給她多的臉色, 連碰都沒有碰到候寶嘉,他朝外面走去,順便招手把軍子也叫了出來。

來到知青宿舍外的大壩, 侯寶嘉還沉浸在見到顧煥興的興奮中,絲毫沒注意到顧煥興寒潭般冷峻的神情。

“你明天回去,到時候我和軍子去給你買火車票。”顧煥興毫不客氣說。

“什麼?我才剛來,你就要趕我走。”候寶嘉瞪大她的杏眼。

顧煥興沉眉,“就是要趕你走。不然你要留在這裡和我們做知青?”

全大院的人都知道候寶嘉的嬌脾氣,對她做農民的二伯特別不待見,每次來都要數落人家一番。顧煥興看不慣候寶嘉高高在上的這一點,故意諷刺她。

他明明跟她說了四五遍,他們不可能,這女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昧沉浸在她的幻想中,絲毫沒有把顧煥興的拒絕放在心上。

“誰想啊?我才不要插隊做農民。”候寶嘉想起今天看見的黃土地和彎腰駝背的農民。在她眼中,農民臉上深邃的溝壑都充滿黃土泥,髒兮兮的。雖然主席說過知識分子需要下到農村,幫助祖國建設。

候寶嘉卻認為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往農村跑,去農村就是去受苦的。

“你是為了那女人趕我走,對不對?”候寶嘉驀然想起今天還她手錶的女人。

顧煥興拍開候寶嘉指著她的手,“有沒有她,你都必須走。還有別那女人的叫,叫嫂子,知道嗎?”

候寶嘉橫著眉毛,心中罵道:嫂子個屁。她扭頭,梗著脖子跟顧煥興槓上,“我是不會走的,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是什麼貨色,能勾引到你。”

顧煥興捏緊拳頭,候寶嘉說的話實在讓他不舒服。什麼叫勾引,什麼是貨色。他抿著唇,眸色暗沉,整張臉都陰沉下來,大步朝候寶嘉走了過去。

候寶嘉是第一次見到顧煥興如此生氣,不由自主地後退。

“注意你的言辭,候寶嘉。她是什麼樣的人,輪不到你來評價。我看你那幾年學算是白上了,連基本的家教都沒有。”

顧煥興撤開身子,拎著軍子回了宿舍,而候寶嘉被顧煥興兇了一頓,竟然扁著嘴,憋著嗓子哭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顧煥興拖起賴在床上不起的軍子,準備讓他帶著候寶嘉去縣城,買下回北京的火車票。

他們倆到了女知青宿舍,正巧碰見焦急出門的盧曉雨。

盧曉雨抓住顧煥興的臂膀,眉目焦灼地說:“顧哥,我起來的時候,侯小妹就不知道去哪裡了?怎麼辦,她有沒有去找你們?”

顧煥興沉眉,只覺得候寶嘉真是個麻煩。多事。

他進屋掃了一眼,候寶嘉沒帶走行李,應該不會跑太遠。軍子安撫盧曉雨,候寶嘉跟她差不多,怎麼也是個有腦子,都能從北京一個人找過來,怎麼會出事。

“寶嘉姐,應該是去村上逛一逛,不著急的。”

盧曉雨想一想,嘆了口氣,就和軍子,顧煥興三人去魏家吃早飯了。

收糧溝今年的收成是不錯的,搶收完晚稻,又掰完玉米,脫完粒的大米一摞摞裝進倉庫裡,將倉庫堆的滿當當的。

每家每戶的屋簷上都串著曬幹的玉米棒子,盤算完需要交的公糧,生産隊還剩了不少米糧。何大隊將這些大米按月分配到農戶上,讓村子上的農戶都能吃上精細米糧。

說句實在話,只要收成好,他們這些農村人過得不比城裡人差。城裡做工的人買米還要拿著糧票去糧站換,而他們只要熬過農忙,這糧食是管吃也管飽。

魏家也分到了四口人的精細糧,雖然也不算多,但好過往常拿著知青給的糧票去買玉米麵子吃。

這天清晨,魏欣照例在灶屋內給一家人熬著蓮子米粥。隊上有一片公有地的荷塘,每年都會收一些藕,拿去供銷社買賣,剩下的蓮蓬蓮葉都讓隊上的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