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洋倒在稻草地裡哎喲一陣子後,李秀雲才醒悟, 趕緊朝何國強撲了過去, 擋在羅洋身前。

這何隊長把人打殘了,她和羅洋還有未來可言?

“李二妞, 你不要怕。讓我們打殘這不明事理的畜生!”一位住在李二妞家附近的莊稼漢說。

“對,還是個知識分子, 主席叫你下鄉幫助我們, 你們就是這麼幫助的!”

“對啊,就是欺負我們沒文化。”有人附和道,說著又要揚起拳頭。

李秀雲趕緊擋在羅洋背上, 她拉住羅洋的手, 顫顫巍巍地抹了把眼淚, 小聲說:“我, 羅大哥跟我是處了物件的。蔣大哥, 你們誤會了。”

“我和羅大哥是偷偷處物件, 沒有告訴隊上的人。今晚他太沖動了。我們本來是打算過幾天才告訴我父母的,因為沒有介紹人, 羅大哥還在找介紹人說親事。真的, 何隊長你要相信我。”

李秀雲著急扯了扯羅洋的袖子,“羅大哥, 你說是不是?”

羅洋被一群人揍得發懵,還沒回過神,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李秀雲就著她一個人的嘴巴, 把事情定了下來。

羅洋瞪著李秀雲,這女人胡說什麼?他怎麼可能找介紹人去一個農村婦女家裡說親。

李秀雲看著何國強皺得緊巴巴的眉毛,又趕緊補充一句,“隊長,羅大哥他就是今晚沖動了,我們是正規關系,將來要定親的。羅大哥的人品你是知道的,他絕對不是不負責任的流氓!”

最後一句話簡直就是說給羅洋聽,的確,要是羅洋不承認他會找介紹人去李家說親事,那麼今天晚上被撞見的事就是耍流氓。他真是被這女人擺了一道,可是羅洋卻忘記,是他受不住誘惑撲向李秀雲。

羅洋悲憤地看李秀雲一眼,李秀雲用那種疼惜他的目光包圍著他,好像他們真的就是處了物件,可只有羅洋自己知道,他跟李秀雲就是玩玩。

這下玩大了。

在幾隻手電筒的強光下,莊稼漢們冷漠疏離盯著羅洋,羅洋感覺自己像個孤獨無依的死刑犯一樣,要是不承認就被他們押到村主任的刑場處以極刑。

“是,我們是揹著黨,揹著村民處了物件。”羅洋咬咬牙認了。

夜裡的風越來越大,吹得稻草堆颯颯作響,估計很快就要下暴雨了。

何國強譏諷地哼了一聲,“這件事我們等會再處理,蔣大哥,你先把他們倆送到青年場的辦公室。我們明天再去找村長和婦女主任。剩下的我們先把水稻搬進倉庫裡。”

何國強吩咐完成後,幾人就行動起來,捆稻草的捆稻草,擔扁擔的擔扁擔,沒有去搭理這對男女。

蔣家漢子沒好氣地吼了一聲,“李二妞,快走吧。”

李秀雲正想扶起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羅洋,裝作兩人情深似海的樣子,羅洋卻一點都不想配合李秀雲演戲,他撿起地上髒兮兮的畫板,甩開李秀雲的臂膀,憤怒地朝青年場走去。

第二天,羅洋和李秀雲在稻草田裡私會的事,在整個收糧溝傳得沸沸揚揚。老李家是認為李二妞把他們的顏面都丟盡了,沒一個敢到稻田裡上工,至於在他們家窩了十來天的魏二妞也被趕出來。

魏二妞被李秀雲的媽拖出院子裡破口大罵,她也是個不要臉的貨色,讓他們家毀盡顏面的幫兇,明知道李秀雲做錯事,還瞞著他們。

魏二妞倒是何其無辜,李秀雲說什麼她都是相信的,半夜晚歸都是騙她去的女知青宿舍參加學習會,又說是李家父母不允許,誰知道是在和羅洋幽會。她被趕出了李家,無處可去,又只好回了魏家忍氣吞聲。

她繞著小路回家,在半山坡上,看到山下魏喜的身影。她身後跟著擔著水稻的顧煥興,兩人的方向應該是送水稻去倉庫脫粒。

魏喜輕輕鬆鬆背了個空背簍,顧煥興一隻手搭著扁擔,一隻手搭在魏喜的背簍上,把竹背簍拽來拽去地搖晃。魏喜對身後的男人無動於衷,任他玩鬧,只顧著大步向前走。

兩人一前一後地邁步,格外和諧。

魏二妞看著這一幕,苦澀地彎起嘴角,心裡又酸楚又羨慕。

沒想到顧煥興竟然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在她眼中這個男知青一直都是桀驁張狂不服從管教的形象,他長得好看,又有很陽剛的魅力,著實俘獲不少村女的芳心。

幸福是羨慕不來的,魏二妞攥緊自己的拳頭,咬咬嘴唇,決定和魏友德反抗到底,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字。她是像李秀雲說的那樣是個傻子,但至少死之前,她活得自由,活得不違背心意。

魏二妞背過身子,往山林間走去。

魏喜實在被背後的顧煥興吵得很煩,魏喜寧願背了二十多斤水稻在走,也不想顧煥興在背後撒歡似的鬧騰。

昨天顧煥興都還好好的,正常走路,和她配合著把水稻送去倉庫,來回跑個十幾趟,也不叫苦叫冤。今天突然就變得……黏得慌。

魏喜走哪他跟哪,女人越是不理會,身後的男人更是來勁,背簍就像鞦韆似的被搖上天了。

魏喜扭頭,驀地,蔥白的手指指著顧煥興的鼻子,虛眯起眼睛。

顧煥興咻地一下就放了手,投降狀舉起雙手,嘴角上揚,眉眼彎彎,表示我很乖,我超聽話。

魏喜氣悶地嘆了口氣,真是沒辦法。

想一想,明天顧煥興就要離開收糧溝一陣子,去到她以前待過的宋城,十天半個月不見面,聽不到男人說個不停的聲音。魏喜就想,算了算了,今天忍過去,以後就是陽光燦爛的好日子,由著他算了。

隊上倉庫借了農機站的脫粒機,脫離速度快,脫完粒的稻草就由倉庫管理員在大壩上曬幹,方便老鄉偶爾提一堆回去當柴燒。